这名女子姓李。因为不知道名字,只能这么称呼她:“上有老,下有小。你死容易,可他们怎么办?”
“老人没了。闺女也嫁人了。一身轻。”李大姐望着远处说。
“还有你男人呢?”见自己的劝说,把李大姐的嘴,撬开了一条缝,华天雪很是兴奋
“哼!”李大姐十分不懈地说:“男人!男人就认识钱!有了钱,什么都干。可我,偏偏没有钱。没有钱!”她顿了一下:“没有钱,就没人要!就不活了!”
华天雪突然想起一句话:钱的事情,要用钱来办。于是,灵机一动,指着墙角,用指责的语气说:“你这个人,口口声声没有钱。那不是钱?”
“钱?”李大姐茫然地看着华天雪:“哪有钱?”
“那里!”华天雪直指墙角。
李大姐下意识地往前走了两步:她不是犯罪分子,她只不过是一个一时想不开的普通妇女。作为一个普通人,在听到一些敏感的词语,譬如“钱”、“儿子”、“女儿”、“相好”等,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
一直蓄势待发的蒋勋,趁这个机会,往出一窜,一把就抓住了李大姐。
华天雪的谈话,确实给了邢天很大的震动。所以,他没有去周密的办公室,更没有把他传唤到公安局来谈。而是把他约到郊外的一处有着茂盛植物的田野中,边走边谈。因为这是一次非正式的谈话,所以他没有按照“两人以上”的规定,单独前往。
周密一开始,戒备心理极重,但随着邢天的开诚布公,心扉慢慢地打开。
邢天当然不会操之过急,而是慢慢地深入。谈话是从童年开始的。
周密有一个近乎完美的童年:他的爷爷是解放前交通银行上海分行的襄理,解放后,被定为高级职员,而不是“被赎买的资方人员”。这个定位,就使得其父能够顺利地完成大学学业,并且在一所中学当数学教员。其母则是同校的音乐教员。
“书香人家。”邢天给出了它的定位:“按照春秋秦汉的分类,属于士。”
这一句话,发挥了极大的作用。周密开缓缓地讲述有关父母的故事。“我父亲一向认为为人师表者,首先要注意的就是自己的仪表。每次上课前,总要把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穿上正规的中山装之类。复课闹革命的时候,没几个学生来上课。可他还是认真备课,上课的时候,还是一如既往。这连母亲都不能理解。父亲说:‘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某些时候,老师的一个举动,就会影响学生的一生。最后一次,一个学生也没有来。但父亲还是在教室里坚持到下课。你可能不知道:连下课铃都没有了。”
邢天望着周密的眼睛,发现其中没有虚假。这样的细节也很难编出来,文学大师也不行,除非有生活。想到这,他就否定了“童年不幸”说:这是很流行的一个学说,意思是成年后的变态行为,总能在童年找到根源。
但话题转到周童身上后,周密突然说:“你知道我女儿最初叫什么名字吗?”见邢天摇头,他望着西坠的落日说:“她是日出的时候出生的,所以爷爷,给她命名为曈。你知道是哪个曈吗?”
“‘千家万户曈瞳日的曈。”邢天知道这个“曈”的意思是“初生的太阳”。
“邢警官渊博。可好多人,甚至包括老师,都不认识这个字。就改成了童年的‘童。或许,是这个名字改坏了。”周密发现邢天在看他,就尽量回避:“当时要是找一位易经大师咨询一下,或不至如此。”
“《易经》是哲学。不是玄学。没用。”
“真的没用?”周密转过头来,看着邢天。
邢天看着他眼中噙着晶莹的泪水,郑重地点点头:他明白,这是周密在寻求支持、解脱。
“那我也有无可推卸的责任。”周密的话匣子终于打开,历数自己种种过错。叙述的过程中,泪水时断时续,他却连擦的意思都没有。
谈话告一段落后,邢天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他与陈晓岚的关系恶化之原因。
“士农工商。士农工商。为什么会把‘商排在最后一位呢?”周密自问自答:“因为唯利是图。身不由己啊!”他长叹一声:“要是早知道,我就,”他说不下去了。
解决了这个问题之后,邢天再无其他。等周密完全平静下来后,他慢慢地说:“你要么无罪。要么就是我平生见过的最好的演员!犯罪的大师!”
周密默默地看着邢天,淡淡地说了一声:“谢谢。”
刚刚从党校学习回来的李汉魂,亲自参加了由邢天主持的“周童案”分析会。
邢天第一个发言:“看来前阶段,我的思路是错了。现在,我们已经知道,或者说基本上知道凶手不是谁。但我们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他环顾众人:“可这也是一个很大的成绩:对于任何一对夫妻来说,尽管这对夫妻关系恶劣、有着众多的见不得人的隐私,但失去孩子,仍然是非常可怕的事情。而在孩子失去之后,再被冤枉成凶手,则是极端可怕的事情。切除犯罪这个社会的癌肿,是我们的责任。而驱散人们心中的阴霾,更是我们的责任。”
没有人鼓掌,但与会者都报以会心的笑容。
邢天请李汉魂作指示。
“哪有什么指示?起码具体的指示没有。”李汉魂笑笑说:“我当领导时间长了,有两条基本的体会,说给大家听听。第一,领导作指示,应该原则。比如‘要抓紧啊、‘要搞好啊。这样的指示虽然没有用,但永远不会错。第二,领导岗位,尤其是一把手的位置,是滋生自我至上、个人主义最好的温床:因为大部分的事情,都是无所谓是非对错。昨天,我们全家聚餐。在什么地方吃饭,通常是由我来定的。我就选择了‘饺子宴。我是北方人,喜欢吃饺子。吃完之后,我问大家怎么样?大家都说好。我于是作出了‘物美价廉的总体评判。随着我年龄的增大,很少有人反对我了。包括之前以至于我针锋相对的太太。”
众人笑了起来。
“这时,只有我的小孙子站起来说了实话:爷爷的战友来的时候,奶奶说来饺子宴吃,爷爷不同意。非要去‘国际饭店。吃完之后,爷爷就说:多排场啊!爷爷总是这样,来来回回地说,而且每次都是他对。”
众人的笑声又起。
“所以一把手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日三省吾身不够,要多次反省自己。”李汉魂接着说:“具体的指示我没有。有也不会说。我只有一个张家口公安局长讲给我听的故事:在张家口市内的一家修理厂,发现了一辆可疑的山东牌照的车辆。此车前灯被撞碎、右侧双门凹陷。显然是出过重大事故。询问车主,没有结果。只好从来源查。它是北京方向来的,这有过路费用的单据作证明。所以北京方向就是重点。但查了三天,也没有结果。这时候,一位同志提议:逆向查一查。结果很容易就查到了在山西境内的阳高县,发生了一死两伤的重大交通事故。肇事的就是这辆车。”
“李局的言外之意是?”秦川问。
“没有言外之意,更不是微言大义。一个普通的故事而已。”李汉魂笑着说:“还有一个更普通的故事:我太太和我刚结婚的时候,不管是任何鱼,她都要切三刀。注意,这并不是像饭店一样,分成‘鱼头、‘肚裆、‘划水好多赚钱。纯粹是家里吃。我就问她原因。她说:我妈就切三刀。我这个人,有一个大缺点,喜欢刨根问底。等我岳母来的时候,我就追查。岳母的回答,与我太太如出一辙:我妈就这样。三年后,我的太岳母,也就是岳母之母来了。我就问这位健康快乐的老太太为什么要切三刀。老太太一语以蔽之:嗨,那会儿家里没有大盘子!”在大家的笑声中,李汉魂说:“我还有点小事,先走一步。”
邢天非常佩服李汉魂这种“润物细无声”的工作方法。这是最高级的工作方法。至于李汉魂的意思,不说大家也明白:去掉“思维惯性”和“逆向思维”。
思路调整“外部侵入”方向后,第一个问题是:罪犯为什么没有在雪上留下痕迹?
答案是:地上的雪,原本就很薄,而且又被小区物业及时清理。所以罪犯即使是从地下室的窗户进去,也不会留下痕迹。
第二个问题是:罪犯如何进入房子的?
答案是:山泉别墅是一个低犯罪率小区。这里居民的防范意识不强。那些外面看去美观的窗户,很容易被打开。
另外,周家前前后后,换了若干位保姆。还有小区的一些物业维修人员,都曾持有过周宅的钥匙。这些人都能够“方便”地出入周宅。
第三个问题:如果罪犯没有被抓住,为什么没有再犯类似的罪行?
答案是:并不是所有的罪犯,都是连环杀手。或者说,连环杀手在杀人犯中,也不过是少数。所以此案的罪犯,很可能只是一个初出茅庐、没有经验、计划不周密的罪犯。
第四个问题:罪犯为什么要在犯罪现场待那么长时间?
答案是:这个罪犯,很可能了解周家的行动时间。也许已经对周家进行了长时间的监视。更有可能的是他在这之前,通过合法或者非法的途径,进入过周宅。所以很从容。
第五个问题:为什么要用周家的信纸,写那么长的一封勒索信?
也许他写好的勒索信,因为疏忽,没有带来。也许他随身带来了一封勒索信,但发现还有时间,所以就写了一封长的勒索信。
第六个问题:罪犯的动机是什么?
最可能的是发泄和报复。
虽然有了如此之多的分析,但罪犯的形象,依然很模糊。
“很遗憾,”邢天说:“犯罪分析至今不是也从来不是一门精确的科学。我们的所作所为,只是使得我们靠近罪犯一步。”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蒋勋说。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秦川说。
停了好一会儿,邢天才若有所思地说:“以前或许是这样:犯罪都有着明显的动机。但在现代社会,准确地说,是现代消费社会,欲望、机遇、差异、风险、压力、冲突等交织在一起,随时都可能诱发犯罪。更加上急剧裂变的社会分层,使得人们失去共同生存的意识。当一些人,面对500平方米以上的别墅、八缸汽车、铁丝网圈起来的高尔夫球场等权力的符号时,突然发现自己,还有自己的儿子、儿子的儿子,根本就没有可能进入其中时,愤怒就产生了。这种愤怒,一定会导致犯罪。而这种犯罪,不是针对某个人,而是针对一个阶层。”
一起闹事抢劫杀人案发生。凶手逃之夭夭。
凶杀案现场,离邢天住宅不远,他和华天雪抵达时,110刚到,但120还没有来。
华天雪过去一看,便说:“已经死了。不要叫120了。”
别说110的警察,就是邢天也不相信:“你可连脉搏也没有摸?”
“这些血量,差不多有两千毫升。人体的一半。”华天雪指指地上的血:“胸腔、腹腔中,还有该有一些淤血。加起来,几乎是此人的全部血。没有血,”
邢天赶紧说:“没有血,肯定不能活。”
“我估计这一刀大概刺中的心脏。”华天雪弯下腰看了看。
邢天看看不远处的奔驰车后,四下寻找,立刻看到了银行的招牌。
“情杀?”华天雪问。
“情杀乎?非然也!”邢天指指不远处的银行招牌:“你看见广告上的字了吗?”
华天雪念道:“实现你心中理想,请找我们银行。”
“这种破广告词,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好像是号召人来抢他们似的。”邢天边看警方搬运尸体边说:“一个好的广告词,不容易想出来。必须简单明白。我所见过的最好的广告词就是通讯部门设立的:光缆没有铜,偷了要判刑。”见华天雪不解,他解释道:“在边远地区,后来甚至在准边远地区,有很多人偷盗电信、电力电缆。偷了电力电缆,换上就行了。而且通常电力部门都有备用线路,也不至于断电。而电信电缆,尤其是光缆,一旦被盗,更换的难度很大。不过碗口粗的一条电缆,其中有成千上万路电话。恢复的工作量极大。”
这时,秦川携分局刑警队长过来。刑警队长给邢天敬礼。
邢天还礼后问:“这是普通的命案,叫我们来干什么?”
刑警队长看看秦川。
“是我的主意。”秦川说:“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繁华区公然杀人抢劫的都不是善良之辈。”
“照你的逻辑:趁风高月黑、在偏远山村枪劫的,就是善良之辈了?”邢天开玩笑。
“总之,我一听报案,就感觉不善。所以就劳您大驾了。”
“确实不善!”
毛氏兄弟“穿越超市”这一招,确实很管用:警方除去两个现场目击者,语言不详的叙述外,什么线索都没有。
不光凶犯的线索没有,连死者的线索也没有:关小燕的驾照倒是在车里。但到发照地一查,却没有登记。把她的名字输入户籍系统,倒是有若干。可没有一个能与她相对的。
按说汽车是“登记动产”。可从这条路上去查,发现牌照是假的,而车上的发动机号,也被剉掉了--这倒不是因为关小燕所“傍”之苏大款不舍得钱,而是他的招数:不能给相好任何“动产”,因为那样,她很可能会脱离控制。而用“假”的牌照、手续,她就拿不走。“物”走不了,人就走不了。
银行的人,倒是很容易认出了关小燕,也找到她提款的帐户--这么美丽的人、提这么大数额现金的人,毕竟不多--可那是一张借记卡。卡上的姓名是姚言,一听就是假的:“姚言”者,“谣言”也。不会有人叫这个名字。
“这帮人,就没点真的?”秦川愤怒了。
“邢处说过:罪犯从现场那走多少,就留下多少!”蒋勋说。
“他们拿走十万,可没留下十万!”秦川没好气地说。
“要不然,咱们去找邢处,让他画像?”蒋勋小心地说。
“别忘了你是刑警队的人。”秦川严肃地说:在任何机关,部门都有着部门的利益。
“那你到定个方向啊?”
“对!”秦川一拍桌子:“两个人:一个人在银行里侦察,一个人在外面持刀等候。他们之间一定要用电话联系。去查电话记录。走!”他一摆手。
蒋勋也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用小华刺我的话说,这叫做:愚者千虑,必有一得!”
“杀猪杀屁股,一个人一个杀法。”秦川得意地说:“各村地道都有高招!”
邢天一直在关注着银行命案。他调来了三十年来,所有的银行劫案的卷宗。统计下来,一共只有八宗。其中六宗结案,两宗未结。
未结的这两宗,一宗是直接在银行内抢劫,劫匪虽然持枪,但一枪未发。用刀杀了两个人,抢走的钱是六十万。另一宗是抢劫运钞车,总共七十万,开枪打死两名押运的武警。
“没有一起作案手法与这起相同。”邢天合上卷宗后对华天雪说。
“不用看内容,我也能知道。”华天雪对充满疑惑的邢天说:“第一起未结的银行劫案的歹徒戴面罩,看不清脸。但据身手判断,一为青年、一位中年。第二起则只有一名歹徒,虽然没戴面罩,但经过化装。可这分别是八零年、八三年。如果还是第一起的那两个,那就应该是一中、一老了。”
邢天拍拍自己的脑袋:“看样子,这东西真应该重新格式化了。”
“应该用‘升级换代才对。”华天雪知道知道他对电脑并不精通,只处在“不完全使用”阶段。随后,她把关小燕的《尸检报告》递给他。“此人经过隆鼻术、割过双眼皮、还作过隆胸术。”
“一个人造美人。”邢天作结论。
“但属于可造之材,基础不错。”华天雪说:“同时检测出她患有多种性病。”
“哪些?”
“你知道的几乎都有。”
“艾滋病有没有?”邢天见华天雪摇头后说:“没有艾滋病,便能排除自杀之可能。”
“自杀?”华天雪不明白邢天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分明是他杀啊?”
“他杀在某些时候,也是自杀之一种。毛姆有一篇小说,叫做《没有毛发的人》。这个没有毛发的人的人,是一位职业杀手。与a先生一同被派去执行一项任务。在火车上,a先生问这位没有毛发的人为什么要平白无故地杀掉b先生。没有毛发的人回答很简单:他是自杀。a先生很不理解:因为b先生与没有毛发的人的人素不相识,只是在他与一位女士谈话的时候,从两个人中间穿过。而且是在拥挤的鸡尾酒会上。没有毛发的人的人解释:按照我们民族的习惯,从两个谈话的人中间穿过,是极大地侮辱。所以b的行为,就是自杀行为。”邢天随后补充道:“侮辱杀手,就是自杀。”华天雪点头表示同意。
“多种性病并存。”邢天思考了一下:“她应该是傍在一个什么人身上?或者说,专属于某个大款。”
“不可能是职业性工作者?”
“女性,尤其是她这样有一定经济实力的女性,应该很注重自己的健康。因为身体对于任何人,都是本钱。对她这样的职业性工作者尤其是。”邢天听华天雪质疑“尤其是”这个词,便解释说:“兄弟我的工作,身体虽然重要,但头脑也重要。准确地说,头脑的占的股份要更大一些。有坐在轮椅上的科学家,比方高士其、比方霍金。但绝对没有柱着双拐的妓女。”
华天雪再度被说服:“那她傍的是个什么人?”
“一个刚刚发财的人。一个土大款。”邢天边走边分析:“这个人,顽固地保留着农村的性习惯,在过性生活的时候,不肯采取任何保护措施。加上性生活极度猖獗,所以是一个功率强大的性病扩散器。关小燕的职业性质,决定她只能无条件的服从。她可能去医治过,但医不胜医。反复被污染,所以也就放弃了。”
华天雪钦佩地说:“你为查找尸源指明了方向。”
“因为是遭遇战,找到尸源,于破案无补。”
“你说秦队他们能从电话中找出线索来吗?”她听他说“理论上说不可能”,便问:“为什么?”
“你不能想象犯罪嫌疑人a用电话在银行里对外面的犯罪嫌疑人b说:这个女的,取了十万块钱。动手不动手?”邢天比划:“他们之间的信息交换,要么是手势,要么是短信。无声是关键!”
“那你为什么不指出秦队他们的方向性错误?”华天雪问:“办公室政治?”
“不是。”邢天解释:“第一,不能排除犯罪嫌疑人使用电话联络。第二,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这时候,蒋勋进来,沮丧地报告:那两个“静默”的电话的主人一个病了、一个出国去了。统统被排除。
邢天的方法很简单:犯罪嫌疑人一定要踩点。踩点就要进入银行大厅。而进入银行大厅的人,都应该是办理与钱有关业务的人。如果有一个人,没有办理业务--或者是象征性地办理业务--那就应该是犯罪嫌疑人。
根据银行的监控录像统计,在案发之前的一个小时内,一共有二百三十人办理了业务。很容易就把犯罪嫌疑人甄别出来了:毛勇并没有那么傻,他排了两次队,分别给自己和毛敢的手机交了费。
“录像虽然不清楚,但手机号码很珍贵。”蒋勋高兴地说。
“手机号码大概没什么用。”邢天边说边拨号:两个都是空的。“我想他们也不会那么傻。”他对华天雪说:“有请画像专家赵教授。”
赵教授很容易地把像画了出来:他把电子图像放大,然后抽象出面部轮廓的基本点,再把“零部件”添加上。也就完成了。
“您这活不难。”邢天与赵教授很熟悉:“您说我这个门外汉,强化训练几天,也差不多能画出来吧?”
“文革期间,我看了一本三岛由纪夫的[金阁寺],惊叹其文笔。但一直无法找到他别的书。直到开放以后,我才在一位学日文的中学同学那里看到他的原文文集。我问这位同学:‘没学过日文能看吗?他愤怒已极地回答说:‘那哪能!后来我想想也是:要是不用学,就能看三岛,那他的大学不白上了?”赵教授一看就是一个很有幽默感的人。
“看来我只好老老实实地画我的心理画像了!”邢天故作失落地说。
“画鬼容易画人难啊!”赵教授很夸张地说。
“没错。我不过是滥芋充数而已。岂可与神笔赵教授同日而语?”邢天自嘲道。
赵教授的画像,通过警方的网络,迅速地传达到各个角落。
按照邢天的分析,被列为重点的市,行动尤为迅速。
很快,毛勇就被认了出来。
于是,在第二天下午,两个人提着买来的五四式手枪,出旅馆的门时,被当地警方轻松擒获。
邢天睡不着--在周童案的凶手没抓到之前,他估计自己很难睡一个好觉。突然间,他感觉到什么,猛地起身,进入儿子的住房。
邢小天正在酣睡。他看着儿子,实在不忍心把他唤醒。但最后还是狠下心来,推醒他。
“怎么了?”邢小天根本就没有刚醒之人的懵懂。“有事?”
“有事?”邢天笑了:“你能办什么事?不过有个问题要问你。”
“您说。”
“我有份文件,想让你看看。”
“《遗嘱》还是《复婚协议》?”
“都不是。”邢天把儿子领到电脑前,将周童案中的那封《勒索信》调了出来:“你看看,这东西可能是谁写的?”
邢天在会议上,通报了研究的结果:“这封勒索信里面,有两个关键的词。以前一直没有看出来。一个是‘砍头。一个是那个被涂抹掉的‘银子。”
众人都不明白其中的含义。
“我先说‘银子。”邢天在白板上写下了这两个字:“原来卖脑白金的那个巨人史玉柱发明了一款游戏,叫做《征服》。其中有一个任务叫做‘运镖。这是是所有任务中经验值最高的。玩家一天可以运5次,每次平均要交2锭 ‘银子。也就是5元人民币,给系统。如果你的镖半路被人打劫,那你的的‘银子也就被系统没收了。与此同时,劫镖者能得到一定的‘银子。”
“系统?系统不就是他吗?”蒋勋见邢天点头:“这家伙一年要赚多少钱?”
“七八个亿的营业收入。”
“七八个亿?”蒋勋吸了一口气:“连圣人都会动心。”
“第二个词‘砍头。现在谁还说砍头?枪毙都不用了。”邢天把谈话的方向扭过来:“可在一些人当中,这个词很流行。如果你玩过网络游戏《地域暴龙》、《封神榜》,尤其是《高级大屠杀》的话。”他所谓的《高级大屠杀》,是美国的一个游戏商,根据著名的“科恩拜恩校园大屠杀”改编的一款血腥网络游戏。在中国虽然被明文禁止,但仍然有很多玩家。
众人几乎立刻得出了相同的结论:一个网络游戏玩家。
“应该是一个年轻人。”邢天说。
“年轻男人。”蒋勋补充。
“男人是问题。有问题的大部分是男人。”邢天附和这个说法:“至于他有多年轻,我想,应该在十六岁到十八岁的样子。至多不会超过二十岁。一个孩子,在一个虚幻的世界里,看到了性、看到了暴力。首先感到震撼。随后就不满足了。就要在现实的世界里,寻找对象。”他的目光变得很深远:“他应该在学校里,或者在学校到周童家的路上,偶然认识她的。是广义的认识。”
“网吧,或在去网吧的路上。”华天雪改用了一句很时髦的话:“周童从来不去网吧。一定是在去网吧的路上。”
“他应该是一个离群索居的人。沉溺于网络游戏的人,大体如此。”邢天继续作心理画像:“他一方面很优越,一方面又很自卑。工作不好,准确地说,是学习不好。家庭不健全。”
“动机呢?”蒋勋见大家没有反应:“可能是一起偶发的‘无动机犯罪。”
“每一个犯罪,都有一个动机。没有找到罢了。”邢天说:“罪行对他来说,是使用权力的一种方式。给尸体盖上毯子,则表述的是一种‘软弱。至于那封勒索信,”他略微一顿:“一个刚成年人,年龄和心理结构,根本不可能让他全面考虑。受到暴力游戏和其它的不良影响,开始是偷窥,后来可能是调戏,最后入室企图强奸,因为怕被认出来,就杀人了事。一次成功,就会变成范式。最后成为连环杀手。”
“终于找到了一个!”蒋勋和华天雪进来后,兴奋地说。
邢天接过华天雪递过来的一个文件夹:里面是这个叫做王国的人的像片和dna检测报告。
“他提供的是别人的dna样本,我一下子就发现他神情不对,就让先检测他的。”蒋勋得意地指点着照片说:“你看他的神情,多像是凶手。”
“像不等于是。”邢天边翻动报告边说:“卓别林有一次到英国去旅行,在英国乡间巧遇一个‘谁像卓别林的比赛。他匿名参加,结果只得了第三。”他说完后问:“其余的人呢?”
“这不来向你请示了吗?放了吧?”蒋勋问。
“您的意见?”邢天问秦川。
“我刚结婚的时候,住在郊区县一座简易楼的顶层。有一天想吃涮羊肉,就认认真真地切了一下午。媳妇下班回来,一看挺高兴。并且告诉我,她还存着一包好佐料。我一听有好佐料,顺手就把那包已经过期的佐料从窗户扔到电力局的宿舍院。”秦川笑着说:“那会儿的人,没有什么环境意识。而且很本位。可谁知媳妇说没找着那包好的。我一听,赶紧跑到电力局的宿舍院去找。可早就不知道被谁给拣走了。最后只好蘸酱油凑合吃了一顿。”
“再买一包不就行了?”华天雪表示不理解。
“那是一个商品短缺的时代。没得卖不说,商店也到点就下班。”
“您的意思是等好佐料来了之后,再扔不迟?”蒋询问。
“然也!”秦川笑着说:“咱们也来句文化的:半途而返,善就很大。”
“学也学不像。”蒋勋也笑着说:“迷途知返,善莫大焉!”
“走。一起去询问这个王国。”邢天站起来。
王国并不像蒋勋形容的那样獐头鼠目,而是一位身高一米八以上的英俊小伙子。起码以前是英俊的,邢天望着他有些浮肿的眼睛想。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秦川指指门:“一旦你从这里出去,到了公安局。那就不会按照自首论处了。”他的声音因为低,所以很重。
邢天看到王国的眉毛轻轻地抖动。他知道这是害怕的表示:“即使是故意杀人罪,自首与否,也有很大的区别。”
“她死了?”王国惊讶地问。
“那还用问吗?”秦川厉声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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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道新 钟小骏:(巅峰对决)二[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