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慢慢地说经过。”邢天感觉出有点不对,声调平和地说。
王国的肩膀完全塌了下来:“那天,我玩了一夜一天的游戏。”
“哪天?”秦川插入。
“好像是12月24号?”王国不很肯定地说。
“好像?”秦川讽刺道:“你不是大学生吗?还能连日子也记不住?”
“对。就是24号。平安夜。没错。街上尽是男女。”王国低着头:“你知道,我有个习惯:一边玩网游,一边喝啤酒。”
“喝了多少?”邢天和蔼地问。
“啤酒能顶饿。好像,好像喝了有十多筒。”王国抬起头,看着邢天说:“然后我就开车回家了。我喜欢开快车。”
“多快?”邢天要竭力舒缓王国的情绪。只有这样,才可以问出细节来。
“一百二。”
“多少?”秦川问。
王国一下子慌了:“可能有一百四五。我也闹不清。”
“你开的什么车?”邢天接过问话权。
“普桑。”
“普桑?开一百四五?”邢天有些不相信。
“我的车是经过改装的。悬挂、轮胎都更换过。”王国的兴头来了:“以前我在三环跑一圈,只要十分钟。”
邢天看见王国眼中闪动着的光芒,就估计到他很可能不是杀害周童的凶手。
“把自己说成神仙了!”秦川又把问话权拿走:“快说关键的。”
王国眼中的神采立刻没有了:“我打了一个哈欠,然后突然看见了一个骑自行车的姑娘。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她就飞了出去。”
邢天此刻已经肯定王国不是凶手了:一个人交通肇事后,不会再有精力去杀人。
“我停了下来。过去把姑娘扶了起来。她浑身是血。但还能动。我害怕极了。所以,”王国把头埋在双肩内。
“所以就逃跑了?”邢天边问边操作电脑。
“没办法。”王国绝望地看着邢天和秦川:“太快。就是我妈在前面,我也没办法。停不住。”
“然后呢?”秦川还是不死心。
“然后我就回家,等警察来抓我。等了三天,没见警察来。我就又去玩游戏了。我还以为这事过去了呢。没想到,”王国声音嘶哑地说:“没想到她死了。”
“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邢天已经从市公安局的内部网站上查到了这起交通事故:姑娘重伤,但已经脱离危险。
“您们不是说是故意杀人吗?”王国看着两人:“完了。才开始就完了!”
“如果像你所说的,那你就是交通肇事逃逸罪。不是故意杀人。”邢天说。
王国的眼睛又亮了:“交通肇事逃逸?不会死吧?”
“这要看被你撞的对象如何了?”秦川没好气地说。
“被撞者即便死了,也是这个罪。这个罪的最高刑是七年。”邢天说:“但有一种情况例外。曾经有一个司机,看把一个人轧成重伤,害怕巨额赔偿,又倒回去将其轧死。最后被判了死刑。因为这就是故意杀人了。”
王国完全活过来:“我不会这么做。”
“但你这仍然是严重的罪行。如果不是姑娘,而是一位老者,就很可能因为你的懦弱、胆怯、自私而失去生命。”邢天深知法律的目的是教育人。
“你将要面临着巨额赔偿。”秦川说。
“赔钱不怕。我爸说:只要是能用钱办的事就不怕。”王国又活了过来。
“我希望你能利用今后一段不能玩游戏的时间,好好想一想。”邢天起身,拍拍王国的肩膀:“要想明白在这个世界上除了你,还有很多和你一样的别人。”
第一批遴选出来的三十个人,很快排除干净。邢天接着命令“沿着老路”,扩大范围,重新开始调查。
经过两个星期的艰苦工作,焦点落在了一位叫做陈纯的人身上。
陈纯十九岁。父母离异后,分别去了南美和北美。他一直与溺爱他的爷爷奶奶长大。以还算优异的成绩,考上了一所还算不错的大学。但因为酷爱网络游戏,第一学期,全部缺课,被学校开除。但他的患帕金森病的爷爷和瘫痪在床的奶奶、远在天边的父母都不知道。
他的家和他喜欢去的网吧,就在周童的“活动圈”内。更为重要的是,他提供了假的dna样本。
“我敢用头和你们任何一个人打赌:陈纯就是凶手。”坐在精心布置的审讯室内,蒋勋环顾众人说道。
“谁的头?”邢天低头看着笔记问。
“当然是我的了。用别人的,别人也不干啊!”
“千万不要用惟一的、必须的东西和人打赌。原因很简单:你输不起。”邢天说:“请陈纯进来。”
陈纯进入。这是一个身高有一米八十五以上的男子。高高的前额、尖尖的鼻子、黑黑的眼睛、白皙的皮肤。
邢天虽然已经数十次地看过他的相片,并且不止一次透过单向玻璃或从远处亲眼见过本人,但近距离接触,还是第一次。他一动不动地看着陈纯,达十分钟之久。
这一招,他是从日本棋手桥本昌浩处学来的。桥本是“长考”--围棋术语:长时间考虑的意思--每次下棋,第一步就要用掉一个小时。后来他解释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给对手施加压力。
压力如水,果然慢慢地渗透到陈纯身上。到了第十分钟,他竟然先开口问:“我怎么啦?你们把我带来?”
邢天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你的智商多少?”打乱对手的思路,是审讯突破的关键。
“130。”陈纯回答。
“属于不超过百分之十的高智商人群之一。”邢天依然直视陈纯:“那么你应该知道今天是几号?”
“几号?”陈纯想了一会儿:“好像是10月25号。”
“我问你是几号?”
“25号。”
“对。是25号。”邢天故意停顿:“这个日子,对你有没有意义?”
陈纯偏过脸,用一直眼睛看着邢天:“一个普通的日子。”
“十个月前的今天,你在干什么?”邢天问。
“十个月前的事情,我怎么会记住?”陈纯回答得很快。看得出,他连想都没有想。
“难怪。十个月前的事情了。”邢天转对蒋勋说:“有人说:记忆如海。也有人说:记忆如河。无论河海,要想正确的航行,必须依赖一些标记。”他重新面向陈纯:“最能唤起人记忆的东西是什么?”
“音乐。图像。”陈纯不知道邢天扯那么远到底要干什么,但他还是很乐意回答这个问题。
“那好!”邢天摆手。
屋子里的灯光立刻暗下来。
随后,响起了圣诞节的音乐。
悬挂在墙壁上的一个大屏幕投影电视上,出现了圣诞老人、圣诞树、飘飘的雪花、一对对拉着手的情侣总而言之,圣诞节所有的元素性符号,一应俱全。
“想起来了吗?”邢天走到陈纯的背后,将一只手轻轻地搭在他的肩膀上。
“圣诞节。”陈纯回答的声音,显然是经过调整的。
邢天感觉到陈纯在竭力控制自己的身体,但一些“害怕”的信号,比方微微的颤抖、回避的目光,还是渗透出来。
接下来,屏幕上出现了山泉别墅的大门。
“认识这地方吗?”邢天问。
“不认识。”陈纯说。
“这不应该。”邢天感觉到陈纯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身体往上“挺”:这是一个表示“豁出去”的姿势。“也许是我们拍得不好。继续。”
屏幕上又出现了别墅区的围栏。
“象征性的栏杆。‘把栏杆拍遍,无人会,登临意!”邢天从陈纯的档案中知道他在中学时候,酷爱文学:“怎么?还不认识?”
“好像是山泉别墅区。”陈纯回答的声音已经变低。
“十分正确。接下来,你需要仔细看。”邢天说完,屏幕上就出现了“九号别墅”的外观。“好好看。”
接下来是周童在蹒跚学步、在游戏、在浇水、在学习。
最后一帧则是十岁的她孤独地坐在台阶上。
这时候,画面黑白混乱、高速抖动。一个恐怖的声音响起来:“不要!不要!”
重重地脚步声。人窒息前拼命地喘息声。重物打击人体的声音。
屏幕重新亮起来的一瞬间:鲜血喷溅,充满画面。
接着,屋子里的灯光重新亮起来。
瘫在了椅子上的陈纯,喃喃地说:“你们都知道了!”
按照陈纯的交代,很顺利地找到了所有的作案工具。包括那个重击周童的保龄球瓶。
陈纯动机很简单:在一个秋日的下午,偶然中,他看见了周童。觉得怦然心动。他跟踪她到了山泉别墅九号。随后,很容易就从互联网上获取了有关周密的资料。这之后,他几乎把她忘掉了。但突然有一天,她又从潜意识中冒了出来。于是,他开始行动了。
他的策划,完全依据从从网上下载的《恐怖百科全书》中学来的。只有那个保龄球瓶,是自己添加的:这是他在十五岁的时候,参加少年比赛,冠军的奖品。也是他平生所得最高的奖励。
进入别墅是出人意料地容易,以至于所学根本用不上:地下室的一扇窗户没有关。周童也很驯服,听话地跟他一起去了地下室。但当她发现他要实施时,却大喊起来。无奈之中,他只好把她绑起来。可周童还是拼命挣扎,他只得勒紧她脖子上的绳索。这过程中,她一直用不屈的眼睛看着他。直到最后闭上。他不放心,又用保龄球重击其头部。看看没有多少血喷出来,知道她已经死了--这也是《恐怖百科全书》所叙述的--然后,他把她放进了深度冷冻柜中。
随后,疲惫已极的他,竟然睡着了。等醒来,已经是中午十二点。他一层一层地侦察,发现屋内根本没有人。吃了一些东西后,才开始思索。为了布下疑兵阵,就写了一封勒索信。
“你有过不安吗?”在审讯结束后,邢天问了一个他很关心的问题。
陈纯摇摇头:“没有。只是害怕。”
“杀了人,竟然没有一点不安?”华天学问。
“开始害怕。后来也就
钟道新 钟小骏:(巅峰对决)三[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