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天虽然是知识分子,但还是喜欢看一些小报:小报不高头讲章,甭管真假,都充满淋漓的元气。候机楼的灯光色调偏冷,不过半个小时,他的眼睛就花了。他撇开报纸,望着远处想:常言道,花不花,四十八。自己不过四十出头,怎么就花了?或许是常年无所事事的缘故吧?
他毕业于著名学府q大学心理学系。在当下这个繁杂的时代,这应该是一个很有市场的专业:人之疲惫,莫过于心。心灵病了,就需要心理医生。他的许多同学,因此腰缠万贯。最少也是标准的中产阶级。唯独他,作为s市公安局的一名干警,只有一份稳定但菲薄的公务员工资。对于物质,他的欲望并不强烈:有饭吃,有房住,有书看,今生足矣--人的痛苦,来自于现实和欲望的差距。现实是客观条件,不会因你而改变,而欲望则是主观的,可以调整。他是一个很善于调整欲望的人。所以在这方面,一点也不觉得痛苦。
使他痛苦的是工作。在他分配前,一位公安部的领导,为了加强青少年犯罪的预防工作,向q大学要了一批心理学系的学生。可等他报到之时,这位领导已经离开了一线。人亡政息,怎么安排他,很让公安局领导头痛。有人甚至提议把他放到医务室去。最后平衡的结果,把他放到了刑事技术鉴定室。这一呆就是二十年。二十年里,从外部看去,他除过发表了几篇有关犯罪心理研究的文章、经历了一场失败的婚姻外,几乎一事无成。
“你知道,我念这个博士,就像增加一道新菜、添置一台新设备。一家没有鲍鱼、鱼翅、燕窝的饭店,就和一家没有核磁共振、伽马刀的医院一样,没有名堂提高收费。”江夏的父亲是山西人,母亲是上海人。换言之,古老的商业之树添加了现代基因之后,必将结出奇异的果实。
“名不正则言不顺、则事不成!”邢天对江夏的这个作法表示理解:精神分析大夫的对象,几乎都是有钱人:钱从来都和烦恼正相关。“劫富济贫,转移财富,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他参观过江夏的医院:肃静典雅、一尘不染,各种进口的仪器,从各个角落,透射出科学的光芒。护士们不光貌似空姐,服务亦如空姐。而且是日本航空公司的空姐。当时,江夏留他在医院吃工作餐。他说怕自己把“深藏心底多年的秘密说出来”,执意离开了。“起码你给s市提供了20个工作岗位。”
江夏认为不止这个数:“医院之外,还有洗衣工、打字员、食品加工者。”
“破窗理论!”邢天笑着说:“破窗”是一个著名的经济学理论:一个人打破一扇玻璃窗,就会给挖土、烧制、运输等许多人制造工作机会。
“我三年前发出的邀请,依然有效。”七位数的收入,完全能够满足江夏在消费层面上的需求。剩余的资本,要寻求出路。他的终极追求,是建立一个商业帝国。而帝国的建造,人才尚在资本之上。
“能再保留一年吗?”三年前,同学聚会的时候,江夏很认真地邀请邢天以合伙人的身份,加入自己的医院。他当时心一动,但没有答应。
“医院在,我在,这个邀请就有效。”在熟人圈中,江夏最看重的就是邢天:创造力和执行力在他身上获得完美的结合。犹为难得的是他还很厚道。
邢天之所以动摇,实在是因为儿子的学费:前妻要让儿子上s市最好的复兴小学。而小学的录取,根据的是“就近”的属地原则。复兴小学与前妻的驻地,一南一北,相差数十里。欲入其门,必须交纳相当可观的“赞助费”。由他负责的百分之五十,就达数万元。这还不包括交际费用。钱是绝对唯物的,不由他不动跳槽之念头。念头虽然动了,但他在潜意识深处,总感觉到某些事情将要发生、总相信“天生我材必有用”。
c市的事件,经由公安大学的一些专家、教授的放大,转化成文件,上达部长。部长迅速作出批示:建立相应机制,应对突发事件。
这件批示,被迅速落实。s市公安局立刻组建了一个副处级单位,名曰“心理侦察室”,挂在刑事技术侦察处下面。
机构是成立了,但在主任人选上,常委会发生了争执。公安局虽说是与地市平级的厅局,但因为没有人大、政协,党委书记也是局长兼任,所以“宝塔”的尖子很小,干部因此就没有“去处”。漫说邢天这班资历的干部,就是在六十年代参加工作的老干部,位居科级的尚不在少数。一旦新机构出现,各个副局长,纷纷提出安排自己分管“地盘”上的干部,试图松动一下板结的“土壤”。
但“党管干部”是大原则,公安局长李汉魂还是坚持把邢天放到了这个位置上。
面对市公安局的各级领导,邢天一点也不怯场,侃侃而谈。
他首先定义了什么叫做“谈判专家”:绑架者使用暴力,劫持人质,并与警方形成了武力对峙。此时出面通过语言--其中包括肢体语言--来与对方进行沟通,从而缓解现场紧张度,达到感化劫持者,制止其犯罪行为升级之目的的警务人员。
但欲达到此目的,必须先了解对方的动机和意图。他特别强调了这两个词的不同:“意图”是“行为的故意”,也就是希望“达到某种目的的打算”。而“动机”则是“犯罪的原因”,也就是“推动犯罪的原动力。”
他知道这个问题很抽象,就举了个例子:一个老太太,去集市上去买李子。小贩甲上来便说自己的李子又大又甜。老太太不肯买。到了第二个摊子,小贩乙说自己的李子很酸。老太太要了一斤。听到这番谈话的第三个摊子上小贩丙,立刻明白老太太家要添丁进口了,得知是儿媳妇后,设身处地为这个儿媳妇高兴,接着祝愿老太太生一个的又白又胖的孙子。并且向她推荐了猕猴桃,说其维生素丰富,对婴儿最好。结果老太太要了三斤猕猴桃,并成为他的熟客。
为了掌握好节奏,邢天停了下来:“很简单,老太太的意图是买李子。那么他的动机是什么呢?”
这些公安的干部,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显然不愿意像学生一样地回答问题。但也有例外。
“当然是给儿媳妇吃了!”秦川不以为然地说。他是市局刑警队的副队长。立过很多次功。并且同时是华东地区警察手枪射击比赛第二名、格斗第五名。
邢天摇了摇头:“表面上看去是这样。但这是浅层次的动机。更深层次的动机,是给孙子吃。这是老太太的采购的根本目标。至于是猕猴桃还是李子,都是意图。了解了行为人的动机,就不难更改他的意图。”
秦川的嘴唇动了动。他本来的意图,就是邢天这个位置:四十多岁,如果不上到处级,希望就很小了。可因为他只有可怜的中专学历,在“硬件”对比上,很快就败了下来。心里也因此很不舒服。
邢天继续演讲:“那么,绑架者的动机是什么呢?我们先用排除法:他显然不是为了杀害人质。如果要是这样的话,完全可以悄悄地,而不是在大庭广众面前进行。他更不是为了自己死。马斯洛说过:追求生命安全,是人的本性。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他用自己的生命连同人质的生命作为赌本,去博取他认为‘更好的前途。”
听到这里,秦川毫无先兆地插入:“甭管马说,还是牛说,”因为有李汉魂在场,他没有使用更不客气“驴说”。“怎么进入谈话是关键。”
邢天点头:“没错。是关键。”
“他要是一言不发怎么办?”
“从理论上讲,这是不可能的:绑架者心中有愿景,就一定要描述。”邢天依旧不紧不慢。
秦川站了起来:“我曾经亲身经历了八次绑架。四次在警方的强大压力下,罪犯束手就擒。人质安然无恙。四次绑匪被击毙,人质安然无恙。”他见有很多人点头,便继续说:“邪不压正,只要勇敢、果断,再加上好身手就足够了。”说罢,他挑战地看着邢天。
邢天自然有应对:“秦川同志说的没错。但统计数字告诉我们:目前中国成功解救、兵不血刃的三分之一;侥幸成功地三分之一;失败的三分之一。”
“统计数字是统计数字。实践是实践。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秦川还是不肯坐下,继续提问。
“没错,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惟一标准。”邢天很有风度地笑笑:“一位癌症专家对我说:肺癌患者五分之三是吸烟者。我立刻举出我身边的例子,说我认识的吸烟者当中,目前尚无一例。而不吸烟的人,却有两例。这位专家说:请你到我的医院,或者到全国任何一家医院去验证一下。我敢肯定,这还是保守的估计。”他朝着秦川说:“我说的是宏观统计,不是个案。”
秦川只得坐下。
“有了这个前提,绑架者就会有要求。有要求,就可以切入。要求越多就越容易切入。”邢天加重语气说:“如果他没有要求,就是你没有找到切入点。”
邢天属于那种雷厉风行的人,拿到了由李汉魂签发的文件后,立刻在全局的范围内,开展了“招聘”工作。来报名的人,出乎意料的多。其中不少是基层的干警:许多人都将此视为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更有许多人,持有某某领导的小“条子”前来。等到笔试过后,面试将举行之前,“条子”和电话,更是铺天盖地。
“你可怎么办啊?”筹备小组成员华天雪发愁地对邢天说:除去李汉魂外,几乎所有的局领导,都写过条子。更高级的干部,也不乏其人。
“对付条子有两种办法。”邢天伸出了一个手指头:“第一,比条子。谁的条子硬,就录用誰。第二,根据个人的实际能力。本人就准备采用第二种。您说呢?”他问秦川。
“我说?还是您说吧。权柄在您手里。”秦川没好气地说。他是被“硬”调入这个小组的,虽然牢骚满腹,但组织命令还是服从的。
“那就谁的面子也不看。光看水平。”邢天指点着面前的一堆“条子:“请小华把这些存档。咱们不能拿着鸡毛当令箭。”
“也不能拿着令箭当鸡毛!”秦川根本就不相信邢天有这个组织能力,他估计用不了多久,邢天的“外松内紧”的“专家组”,不是无疾而终,就是形同虚设。
“考试的项目,我已经分发给诸位。请大家认真准备。散会。”邢天宣布。
第一个案件发生,一位社会底层人员,受到了朋友和妻子的联合背叛,一怒之下找到了奸夫。
邢天面临的情况是:挟持方没有受过教育,出狱后多年积攒的钱财被骗走,千辛万苦娶到手的妻子不但出轨,还和自己几乎是唯一的朋友联合欺骗了自己,此时此刻,复仇是他的唯一念头。
用一位邻居的话说:“他搬来一年多了。一句话也没有说过。”所以邢天掌握的资料很少。但他相信只要把这些资料用好,就能够打开杨六的“大门”。“杨大哥,是我。”他没有使用手提喇叭:警用喇叭,也带有威慑力,能不用。就不用。“我是谈判手邢天。我是来帮你的。”
“杨大哥”和“来帮你的”两句话,起了很好的作用。杨六从窗户往外张望了一下。看见邢天没有穿警服,手里也没有武器,身材也不魁梧,多少放了点心。
邢天也看见了他:“杨大哥,你把门打开,我一个人进去,和你好好谈谈。”
杨六当然不会这么听话:“不行!警察要灭我!”
邢天笑笑:“我们要是有这个意思的话,这会儿你已经中弹了。”见杨六赶紧躲了起来,他说:“不用躲了,来不及了。”他挥手:“各位请退后!”
杨六重新探出头,见警察们果然退后了若干米,多少放了一点心。
“我们知道杨大哥是第一次干这种事。”邢天往前走了两步:“要不然,你就会拿手里的那位大哥当挡箭牌。把门开开,放我进去,咱们哥两个好好唠唠。”他已经听出了杨六是河北人。
“我一开门,你们都进来了!”杨六不肯。
“就我一个人。”邢天指指自己:“我说到做到。再说,你手里不是有炸药吗?我的命还想要呢!”他虽然已经看不见杨六,但知道他在犹豫:“隔着门,啥也说不清。开门啊,杨大哥!”
门开了一道小缝,邢天尽量将双手展示--如果你把手放在兜里,对方就会怀疑你有武器--然后侧身进了屋。
他一进去,杨六就赶紧把门关闭。
华天雪、秦川等立刻紧张起来。
华天雪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紧闭的大门:“邢处一个人!防弹衣都没有穿!”
“防弹衣对炸药作用不大。”秦川也着急了,转身命令道:“把救护车给叫来!”
进屋之后,邢天站在原地不动,让杨六从容地退到马飞的身后。他深谙杨六的心理:陌生人,尤其是警察,对他充满威胁。所以,他要离开“威胁”尽量远。他指指墙角的板凳:“杨大哥,我坐下和你谈,行吗?”这又是他舒缓对方紧张情绪的一个招:坐着的人,要比站着的人威胁小。见杨六点头,他就坐了下来。
杨六虽然不会分析,但不由自主地放松了一大块。
“大哥一看就是出过大力的人。”邢天这话不是随便说的:门口变形的皮鞋、杨六粗大的手和手关节,都说明了这一点:“大嫂呢?”李花走的时候,把属于自己的一切都带走了,但他还是根据利索的锅台、床铺,分析出这屋子有女主人。
杨六沉痛、迟缓地说:“大嫂?”
人和人的关系,一共只有三种:血缘关系、性关系、经济关系。邢天知道第一种关系,只会在“共同犯罪”中起作用。而根据杨六、马飞的的衣着分析,两个人之间发生经济纠纷的可能不能说没有,但一定大不了。其中的道理很简单:买菜时,很少讨价还价。因为总共只有几块钱。即使全被“赚”,损失也很有限。而买古董就不然了,“虚”的空间很大。而女主人不在场了,“性”方面出问题的可能就极大。很可能是被“绑”的这个人,与“女主人”有所关联--这就是近距离谈判的好处:国外的谈判专家,通常采用“远距离谈判”,也就是十米开外。这样有助于保证谈判专家的人身安全。而国内的以高峰教授为代表的专家,一般主张“近距离谈判”:也就是五米之内。因为这样可以捕捉更多的信息。更有利于疏导绑架者的心理。
邢天立刻把分析的结果应用到实践中:“这家里没女人,就全乱了套!”
杨六不听则已,一听就怒火中烧。他狠狠地踢了马飞一脚:“畜生!”
马飞的嘴巴,被一块脏毛巾塞得满满的。再疼也叫不出来。
这一脚比什么都说明问题。邢天趁热打铁,进一步试探:“能害人的都是朋友。外人害也害不深!”
杨六又踢马飞一脚:“我早早地没了爹妈,一共就两个朋友。”他伸出两个手指头:“一个是刘老爷子。救了我,就死了。一个就是这个家伙!”他再踢马飞:“卖了我的女人!”
“这个天杀的!”邢天跟着杨六骂道。对绑架者的行动表示理解,是谈判成功的关键:拿自己的命去“博”,总是有道理的。他做放松状:“不过还好。”
杨六瞪着邢天:“好?”
邢天指指马飞:“我原来还以为这个家伙把大嫂给害死了呢!只要人还在,一切都好办!”
“咋办?”杨六赶紧问。
“别的我不敢保证,找人我们在行!”邢天指指马飞:“把他交给政府处理。我保证找到大嫂,还给你。”在这句话中,他故意回避“公安”“警察”之类的词汇。见杨六犹豫,他赶紧加码:“他的命在你手里,我的命也在你手里。最重要的是:你自己的命,也在你手里。大哥想想:要是命没了,找到大嫂,又有什么用?”
“没有李花,我活也没意思!”杨六的思路很窄。
邢天重复“放人”要求,并且强调自己“全权负责找李花。”
杨六犹豫了:“我放了他,你们能不判我刑?”
邢天慢慢地摇头:“绑架是重罪。要判刑。”他说得很慢:“判多少,法院说了算。但我可以负责向法院解释。根据情况,或许可以获得缓刑的机会。”邢天知道杨六是坐过牢的人,如果自己满口应承,他就会有被骗上当的感觉。那一切就前功尽弃!
“缓刑?”杨六不懂这个词的含义。
“就是判了刑,但不用坐牢。还可以跟大嫂过日子。”邢天伸手:“拉住我的手,咱们一起出去。外面是一片光明!”
杨六犹豫。
“大哥正当年,就算真坐牢,也坐不了多久。出来还有二十年好日子可过!”邢天伸出的手,一直没有放下:“拉住我的手!”
杨六慢慢地放下手中的雷管,拉住了邢天的手。
邢天的儿子邢小天,今年十一岁。十一岁的男孩,正是“消化一切”的年龄。所以吃完了一份肯德基之后,坚持还要一份。
邢天非常“恨”这种洋食品。尤其当你完全了解其内幕的时候,你就会更“恨”它。别的不说,仅“反式脂肪”一项,就害人不浅:这是一种由植物油氰化技术处理而成的油料。具有耐高温、不易变质、存放更久的优点。目前在快餐业使用的非常普遍。脆皮面包、炸薯条和一些松软的食品、人造黄油用的都是反式脂肪。研究表明:长期食用,会明显会提高血管中所谓的“坏”胆固醇的含量,容易得心血管系统的疾病。美国心脏学会已经在指导标准中限制其使用。但你很难与一个孩子说清楚这些。
但即使说清楚了,他也不会听:肯德基、麦当劳是一种文化。邢天望着狼吞虎咽的儿子想道。他们就是在这种文化的“熏陶中”成长起来,并且以之为标准。秦川就是一个好例子:他的太太非常喜欢也非常会作饭。因此,他抨击一切饭店中的一切菜。换言之,他的标准,就是“太太的菜”,凡是“不一样”,就是“不好吃”。
邢小天吃完后,用一张很大的餐巾纸擦完嘴后扔掉:“你还是一个人?”见邢天点头后,他又说:“怎么搞的?你还是挺有魅力的!”
邢天并不回避这个问题:“这就充分说明,仅仅有魅力是不够的。”
邢小天咧开嘴笑了:“你没有钱!”
“但并不象你想像的的那么少!”邢天也笑着说:“我已经把你的学费交给你妈妈了。”
“你跟人借的吧?”邢小天不等父亲回答就说:“你不可能有这么多钱!”
邢天多少有些尴尬地说:“你不要小看人。”
“我不小看你。”邢小天搬动着手指头:“你喜欢买影碟。还喜欢买书。现在的书多贵啊!对了,你还要还银行的房子钱。真的,你一个人住那么大的房子干什么?”
“我不会永远是一个人的。”邢天本来想说:“我总有一天,要把你接回来。”谁知道,在“出口”的途中,发生了改变。
“你是想把我接回去?”邢小天敏锐地问。
这就是血缘的力量。邢天想道。没有什么比它的力量更大。“你不能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你的意思是让我口是心非?”
“你在偷换概念。口是心非是说得和想的不一样。我只不过让你不要说不应当说的话。”邢天耐心地解释。
“你是说我不可以说?”
“‘应当就是‘不可以。”邢天顿了一下:“《刑法》规定:醉酒的人犯罪,应当负刑事责任。这个应当,就是必须的意思。《刑法》又规定:又聋又哑或者盲人犯罪,可以从轻、减轻或者免除处罚。这里面的可以,就是也可以这样,也可以不这样的意思。”
“有件事情,我应当告诉你。”邢小天迅速地理解了这个意思:“妈妈那天喝醉酒开车,差一点出了事。”
“这个时候,你应当一上车就系好安全带。”邢天知道不能对儿子批评他母亲:他们是血亲。他说可以,而自己不能说。古语云:疏不间亲。同理:亲也不间亲。
“妈妈的男朋友,换了又换。我都懒得记他们是谁了。”邢小天似乎在自言自语。
邢天没有接茬。自己的前岳父是海关的关长,因此给前妻鲁芹留下极其丰富的“政治遗产”。鲁芹也善于将其发扬光大,进出口贸易的业绩颇为不俗。
“妈妈其实还是想着你。”邢小天眨着眼说。
“玻璃体不会其骗人。只有孩子,才能有这么纯净的眼睛。”邢天摸着儿子的头说:“咱们走吧?”
邢小天罕见地摸了一下父亲的手。
邢天觉得浑身一震。
“有一天,我会和你在一起的。”
邢小天从来不称邢天为“您”,他也从来不这么要求。“终究有一天,你要和你自己在一起。”
“你在躲!”邢小天生气地说:“你总在躲。可有些你是躲不了的!”
“也解决不了。当解决不了的时候,‘躲也不失为一种方法。”邢天结完帐后说:“中国与日本政府,在钓鱼岛问题上,有领土争执。小平爷爷说:把这个问题,留给子孙后代去解决。要相信他们比我们聪明。从而极大加快了中日邦交正常化的进程。”他知道儿子处在“消化一切知识”的年龄。所以不管他懂不懂,也尽一切可能,“灌”给他一些知识,从而作为自己“缺位”的一种补偿。
第二个案件发生:一个国际知名品牌的食品公司受到了投毒勒索。这是一起典型的高智商犯罪——嫌疑人不但在作案时精心设计,没有留下什么线索,并且选择了非常好的作案对象,食品公司为了避免自己的形象受损,倾向于破财消灾,这意味着邢天腹背受敌——不但要和嫌疑人斗智斗勇,还要面对着受害者不愿意合作的情况。
华天雪的检验,前两次都呈现阴性。蒋勋忍不住埋怨道:“真不顺利!”
“证明或者证否,都是咱们的目的。”邢天不同意这个说法:“不能基于‘罐头内一定有毒这样一个假定。”他转向华天雪:“我想,这只一岁狗,不会无缘无故地死去。有没有这样一种毒药:进入体内后,导致中毒,随后迅速代谢,并且排出体外?”
华天雪瞪着眼睛看着邢天,好一会儿后,恍然大悟:“生物碱。应该是生物碱。”她站起来:“一种生物毒药。种类繁多,乌头属、曼佗罗、马钱子、秋水仙碱等等、等等。”说罢,就要进入化验室。
“且慢。”邢天召唤住她:“兹事体大,需要尽快。所以最好把方向选得准一些。”见华天雪有些迷惑,便说:“哪一种代谢最快,就先从哪一种做起。”他想了一下,又补充道:“而且是一种不用去药店,自己就能获得的毒药。”他深深相信,自己遇到的这位对手,一定是一个老谋深算
钟道新 钟小骏:(巅峰对决)一[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