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云南史诗三部曲”(以下简称“史诗”)包括内容互相独立的三部历史小说,即《菩萨蛮——南诏风云》、《五华楼——大理遗梦》、《红土地——南明遗恨》,描绘了云南一千余年的古代历史。作品没有用“讲史”的模式写作,而是通过人物形象的塑造和重大历史事件的生动展现,将历史发展的脉络和不同时代云南各族人民的生活与斗争呈现出来。为便于描写历史人物和组织故事情节,作者分别选择了南诏立国至鼎盛、元末明初、明末清初等三个时段各四十年左右的时间进行详写,其它时间的历史以主角人物的回忆、评述、对话、“后话”等方式加以简略照应和交代。作品所详写的三个时段各种社会矛盾较为集中,发生过重大历史事件或处于改朝换代的关键时期,各类历史人物特别活跃,有代表性和典型性。
二
《菩萨蛮——南诏风云》主要描写中国西南边疆地方政权南诏从叛唐到归唐的历史故事。“归化”思想是边疆各族人民的主流意识之一,是中华民族团结和中华文化巨大凝聚力的表现。作品通过天宝大战、入侵西川、西开寻传、东拓昆川、苍山会盟、铁桥血战等六大历史事件,展现了八世纪前后云南的社会面貌、民族关系和历史造成的恩怨情仇,通过南诏叛唐后归唐的历史故事讴歌国家统一和民族团结。
公元六世纪前后,云南大部地区由乌蛮人的部落家支和白蛮人的地主庄园统治着,小邦林立,争杀不断,人民困苦不堪。唐朝曾经派兵征剿,并在弄栋川设姚州都督府进行松散的治理。到唐朝开元年间,在云南西部剩下六个乌蛮部落统治的小邦——“六诏”。其中蒙舍诏位于最南,称为南诏。当时吐蕃不断侵扰唐朝西部边境,又南进深入滇西北,图谋以云南为基地进逼成都。南诏为扩张领土和势力,贿赂唐朝剑南节度使和姚州都督府,“请合六诏为一”。唐朝也希望在云南扶持起一个能与吐蕃对抗的亲唐的邦国,所以帮助南诏统一了云南。六诏中施浪诏、浪穹诏、邓赕诏战败后,数万自称“浪人”的残余向西北逃窜,被吐蕃神川都督收留,盘踞滇西北与南诏对敌。
天宝初年,唐朝皇帝李隆基由励精图治转为沉溺声色,杨国忠逐渐掌控了唐朝军政大权。他遥领剑南节度使之职,任命亲信鲜于仲通为节度使留后,张虔陀为姚州都督。张虔陀贪赃狡猾,利用职权横征暴敛,搜刮珍宝,使南诏不堪重负。当贪欲不能完全满足时,张虔陀竟向朝廷诬告南诏意欲谋反。唐玄宗派宦官贾奇俊到云南调查,又被他收买。天宝九年(750)南诏第五代王阁罗凤携重礼赴姚州,打算安抚贪婪的唐朝边官。此行途中,阁罗凤收乌蛮部罗次酋长女儿为妃。张虔陀见诏王新妃秀美,顿起黑心,在安排食宿时借故将她分开,并在深夜将其。罗次女刚烈,自杀身亡。阁罗凤一怒之下杀张虔陀祭妃,捣毁唐姚州城。此后阁罗凤听从众臣劝阻,两次派使奏明实情向唐朝谢罪,又自加许多屈辱条件请自赎。而杨国忠好大喜功,边吏对南诏百般刁难,策划对南诏严酷惩罚。
天宝十年(751)秋,杨国忠派遣剑南节度使鲜于仲通率五万人马征讨南诏。军至西洱河畔,唐将王天运自告奋勇率一万人马深入苍山西坡,欲与唐军主力形成腹背夹击南诏军之势。南诏少年王子凤迦异在白蛮将军段俭魏、段佺葛的协同下设伏险道,全歼这股唐军。当王天运首级高悬南诏军坚守的龙尾关城楼时,唐军不战自乱,惊恐后撤;在撤退路上,又屡遭南诏军伏击和追歼,回到西川所剩无几。这就是第一次天宝之战。
杨国忠不甘心失败,谎报战功,奏败为胜,又在中原大规模征兵筹饷,准备报复南诏。天宝十二年(753),杨国忠命剑南节度使留后李宓率军七万多(连同辎重粮草辅军共二十余万)再次征讨南诏。这就是第二次天宝之战。
小说开篇呈现西洱河畔一片惨烈厮杀战后的场景。在此战场,三万多唐军主力被围歼,主帅李宓已沉江而死。诏王阁罗凤带领文臣武将巡视战场,作品中的主角由此纷纷登场。通过将领们的报告,各个战场的战况和战局已经了若指掌。蛮王视察营地,吐蕃“友军”和南诏乌蛮、白蛮军主力也显示出不同的风采。当夜宿于东河蛮贵族董家庄院,南诏军队统帅段俭魏和王子凤迦异夜审俘虏,对唐军的来源、建制、战略思想和将帅士兵的表现也已十分清楚。阁罗凤、凤迦异和段俭魏彻夜不眠,他们的回忆和思虑揭开了南诏三大矛盾之密:一是与唐朝和吐蕃的矛盾,二是国内的民族矛盾,三是南诏国王室内部争权夺利的矛盾。
吐蕃与唐朝开战始于贞观年间,双方打打停停,互有胜败。虽然唐朝逼反南诏,吐蕃本可从中取利,但吐蕃和南诏的关系一开始就十分微妙而错综复杂,因而显得紧张和反复无常:一方面,南诏乌蛮贵族中的进步势力和白蛮贵族崇仰汉文化,以施行仁政为理想,对残酷野蛮的奴隶制度十分反感;另一方面,吐蕃无休止的勒索(要金银、珍宝、军粮、盐茶和美女),使南诏统治者不堪重负并深感屈辱。
南诏是一个多民族国家。魏晋以来,中原人笼统地将云南人分为两类:文化先进与汉人交往较多的被称为“白蛮”,其他统称为“乌蛮”。白蛮主要是今白族的先民和因各种原因流入云南的汉人;乌蛮则包括今彝族、景颇族、傈僳族、阿昌族和佤族等民族的先民。白蛮人向往把南诏建成“诗礼之邦”,顽固的乌蛮贵族则要以吐蕃贵族为榜样;南诏王室和部分开明的乌蛮贵族则学习白蛮的生活方式和生产方式,走一条“白蛮化”的道路。各派政治力量的明争暗斗从南诏立国时就已开始,天宝战后又进行了充分的表演。
唐至德元年(756)秋,吐蕃以报复为名,驱南诏为先锋,向成都进军。南诏不得已派凤迦异和段俭魏为帅出兵。凤迦异谨记老师不可蹂躏成都的教导,军至成都平原边缘,便以“唐军已有重兵把守”为托词,严令全军撤回。尽管此次未攻入成都,蛮军还是在川南进行了抢掠,俘获十余万俘虏。凤迦异传令对俘虏严加甄别,将官吏、知识分子、能工巧匠单独编队,给予保护和优待。凤迦异发明了“官奴制度”,把俘虏作为“官奴”,按军队编制组织开垦荒地、经营马场,组建官办的造纸、酿酒、纺织、皮革、军器等作坊;允许他们自由择配成家,给有功者恢复自由民身份;许多官奴被成批释放,成为自由民。这些人道的政策促使南诏人口增加、生产发展、社会安定。
被俘唐朝县令郑回得到东河蛮贵族王姓的保护,还受到王子凤迦异和国师张建成的敬重,被推荐为王室教师。由于他亲见南诏贵族在天宝战后妄自尊大,大兴土木,便向阁罗凤敲响居安思危的警钟。他指出在大唐和吐蕃夹缝中偷安的南诏已危机四伏,需有自固之策,并进而提出“内修文治武功,西开寻传,东定昆川”的基本国策。
寻传是今大理、保山以西广大区域,是南诏重要的兵源和粮源地。由于三江分割阻隔,交通极为困难。到唐天宝年间,道路年久失修,南诏对这片区域的治理已名存实亡。吐蕃和三浪残部顺怒江南下策反,寻传部落还有可能发展成为反南诏的敌对势力。经郑回提醒,阁罗凤极为重视,率军亲征。王子凤迦异接替父王完成西征大业。南诏军开拓交通,在各战略要地筑城设卫,不失时机传播先进耕作技术、推广良种和农具,为山民治病送药,传送文明与关爱。在抓捕三浪奸细中,郑回长子郑敦诗与寻传大酋长早巴的女儿诺相喜结良缘。寻传各部落与南诏大军消除了误会,以盛大的“太阳和百鸟的舞会”(木脑盛会)向南诏表忠心。后来凤迦异将异母妹阿扎下嫁勐卯(今瑞丽)乘象国王混等。凤迦异又与骠国王子舒难陀在管摩零都督城(今缅甸八莫)会晤,确定两国边界和友好关系。在三年多时间里,南诏大军筑成十二座城池,奠定了直至近现代的中国西南边疆。
永泰元年(765),凤迦异率军东征昆川。昆川是滇池周围广阔富饶的南诏领土,魏晋以来,由蛮化汉人贵族爨氏大姓统治。天宝初年这里发生反唐叛乱,阁罗凤曾率兵配合唐朝李宓军平叛,并乘机将这一地区划归南诏版图。原来,在此区域,平坝区以白人居住为主,山区以乌蛮人居住为主。南诏立国时,阁罗凤不放心白蛮人聚居在远离蛮都的东方,强迫十余万户白人向滇西大迁移。白人迁走后,山区乌蛮人却不愿意放弃自己的家园,于是滇池周围大片良田荒芜,成为野水牛的天堂。与此同时,乌蛮部落间互相仇杀,一代代恶性循环,没有地方官治理,致使人口减少,商旅停顿。郑回向凤迦异提出治理昆川的方略:首先是筑城设卫,建设以昆川为中心的城镇体系,设官理政,打破乌蛮部落头人无法无天的统治;其次是充实城乡人口,开发耕地,发展工商,创造安定和繁荣的局面。大匠师恭韬精心规划,构筑了拓东城,成为昆明市建城历史的开篇。乌蛮贵族迷信祖灵和鬼神,凤迦异在昆明附近嵩明筑盟台,邀请附近部落在火把节盟誓,使南诏统治意识深入人心。面对即将筑成的空城,凤迦异正为新城内百姓的来源发愁。郑回在奴隶市场上发现,一匹马可以换取几个健壮的奴隶。他建议由国家向家支头人大量赎买奴隶,使他们成为缴税纳粮的百姓和南诏的兵源。凤迦异目睹奴隶的悲惨遭遇,内心十分同情,在财政极为困难的情况下仍然解救了数千奴隶,使之成为拓东城的第一批百姓。
大历三年(768),吐蕃在完成对唐朝灵武一线的军事部署后,在东线集结十万大军,准备三路出击,一举夺占成都,并命南诏出兵为其南线先锋。南诏无奈,派段俭魏率军(时凤迦异染病)参战。吐蕃军主力被唐军击败。神川都督出卖南诏军,让出侧翼,使段军前队被唐军包围。在突围中,段俭魏受重伤,被部下抬回故乡后去世。南诏损失惨重,朝野响起一片反吐蕃要归唐的呼声。于是吐蕃加强对南诏的勒索和监控,并将王孙异牟寻扣在神川为人质。南诏兵败国弱,危机四起。凤迦异身心交瘁而病逝,阁罗凤中风瘫痪,卧床不起。一心投靠吐蕃的乌蛮贵族在巫师鲁古带领下,企图趁异牟寻在神川做人质之机,扶持二王子蒙传铎夺取政权,断绝南诏归唐之路。在千钧一发之际,异牟寻突然逃归,平定了叛乱,惩处了顽固贵族集团。异牟寻将老师郑回尊上首相宝座,开始了漫长的归唐之路。
唐代宗李适向智臣李泌求教对付吐蕃侵扰之计。李泌提出“结好回纥,使吐蕃不敢轻犯河陇;招抚南诏,砍断吐蕃右臂”的策略。唐朝剑南西川节度使韦臬积极响应。南诏以异牟寻和郑回为中心,一心归唐。然而由于吐蕃的严密监控,唐南双方从互探动向,传递信息,发展关系到策划战役,整整经历了十年,这期间挫折与反复不断发生。贞元十年(795)正月五日,双方在蛮都苍山神祠举行庄严的会盟大典。四日后,南诏大军秘密北进,突袭吐蕃军,取得辉煌胜利。
贞元十六年(800),异牟寻派白蛮音乐家杨嘉明率庞大的乐舞团到长安献舞。演员们服饰奇丽,身佩璎珞珠宝,足蹬锦靴,在演出中不断变换衣装;乐队使用三十多种乐器,有许多是中原人见所未见,参加演出的乐师多达二百余人,轰动京华。这大约就是词牌“菩萨蛮”的来由。
作品贯穿六大历史事件,写到的人物有六十余人,其中详写的十二人。
南诏王子凤迦异是作品的主角。他幼年丧母,但美丽善良、多才多艺的母亲在世时就把一切美德和天赋都传给了他。迷离扑朔的身世、敬爱的叔叔被诬陷流放,初恋的少女悲壮而死,使其一生充满悲剧色彩,因而对人性、人情与人生有深刻的思考,对乌蛮贵族的残暴的奴隶制度和巫师的欺骗宣传深恶痛绝。从小生活在王宫卫士群中长大,使他勇敢、坚定、关爱别人,甘愿做一个“大山之子”,粪土名利和权位。十二岁时到长安朝觐和白蛮老师张建成的长期教育使他对汉文化无限景仰,决心把南诏建成“诗礼之邦”。在文明与野蛮的拼搏中,凤迦异的特质表现在富有仁爱、人性、人情。这是对乌蛮奴隶主的残暴的勇敢反叛。作品描绘了王子三个方面的故事:一是对奴隶阿鲁妹、刘凤芝二人的刻骨铭心的爱情;二是一辈子都在为解救奴隶而努力;三是对各类人材的尊敬和关爱。这一位十五岁就带兵取得辉煌胜利的传奇人物,他的宽厚善良和牺牲精神更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北山人将他奉为土主(保护神),世代膜拜至今。
凤迦异有开明政治家的胸怀与眼力。天宝战后,举国欢腾,他却对父亲说:“小国打败大国并不是吉祥的事情。”以后制定宽待俘虏的政策,起用战俘中的人才,西开寻传,东征昆川,一心一意努力于归唐事业,处处显示其卓越的政治才华。由于一开始就站在乌蛮奴隶主的对立面,决定了他只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生命运。
第五代南诏王阁罗凤被乌蛮人称为“哀牢山之虎”。除了巫师宣传的“大贵仪容”,还因为他勇敢顽强,性格暴躁,身先士卒,出生入死开创了南诏霸业。文明与野蛮拼搏的矛盾交织于一身,使他不堪重负。他童年丧母,在汉妃养育下长大;早年配合李宓唐军到安宁平乱,回师时天马关木桥突然断裂,李宓所赠胡马飞越天险,救了他的命。这使他对李宓深怀感激之情。巫师求问祖灵,认定天马关大案是二王弟蒙诚节的叛逆行为。于是蒙诚节母子被流放,国师张建成引咎辞职,大批白蛮文臣武将被杀、被捕或被罢黜,以致造成以后南诏长期反唐的祸根。阁罗凤于是成为乌蛮奴隶主顽固集团利用的工具,一生中做了三件终生内疚的事:一是开元二十七年(739)配合父亲制造“火烧松明楼”事件,以火把节祭祖开宴为借口诱杀王室中的异己份子和已经投顺的六诏贵族;二是将抚育自己的汉妃和异母弟长期流放;三是酿成天宝大战中好友和救命恩人李宓连同二子一婿惨死。但阁罗凤粗中有细,关心国家前途,有正义感,接受儿子和智臣们的意见。他对占南诏人口一半多的白蛮人心怀疑惧,但能顾全大局,对乌蛮贵族挑起的事端进行制约。他接受儿子建议,优待战俘,立碑国门,申述反唐的无奈。以后在西开寻传,东定昆川等重大举措中,他坚定地站在开明势力一边。迷信鬼神和长期内疚的精神负担使他中风躺倒。在弥留时刻他的最大愿望是弟兄们握手言欢,消泯前愆。阁罗凤矛盾而痛苦的一生,反映了那个时代斗争的复杂和残酷。
乌蛮人盛传蒙诚节是“哀牢山之龙”。解释有二:“一是他身躯颀长白净,言语步态潇洒,有一种遨游天水的龙子凤度。”再就是他在南征北战中总是以智取胜,用兵变化莫测。在统一六诏的战争的各个战役中,冲锋陷阵以阁罗凤为先,出谋划策总是
栗 标:(云南史诗三部曲)一[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