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微雨，斜下来一缕两缕挂住行人的脸。郦都近水，整座皇城仿似迷滂在青白水汽之间，安谧妖异。
内城积善坊，刚办完白事的纪府，此时却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
“元娘不见了？！！”刚踏进娘家大门的纪如葳甫一听见这消息便惊呼出声。
她身后的纪如蕤由女使撑着红绸伞，亦疾步走来，一壁问门房，“府里可遍寻了？跟着娘子的仆妇呢？使人去水边找了吗？”。一壁安慰纪如葳，“姐姐莫急，恐是元娘小儿顽皮，不知躲哪去了？我们先去母亲房里瞧瞧。”
纪如葳和纪如蕤原是纪家子辈的出嫁女，因父亲纪繁去世，二人担心老母哀伤，便相携回家探望。
百狮堂早乱成了一锅粥，仆从进出不止，纪老夫人坐在罗汉床上闭着眼念佛，听见外面廊下传来两个女儿的说话声，露出一抹喜色，可那眉头仍是紧皱着的。
?红躬身上前打帘，欣喜道，“娘子们一路辛苦，可淋着雨？”
纪如葳摆摆手，“雨不大，没淋着。”
纪如蕤笑着让她起身，和纪如葳一齐给纪老夫人请安后，问起元娘的事。
纪老夫人叹了口气道，“晨起元娘陪我用了早饭，然后我带她去燕申斋整理你们爹爹的遗物。她也乖乖的在一旁待着，不吵不闹，见我伤心还给我递巾子。坏就坏在没让人守着她，转身的功夫她就不见了。”
“元娘年纪小，跑不远，就怕她去了水边。”纪二姑立马吩咐女使，去前院传人在府中几处州榭搜寻。
纪如葳转了转眼珠，道，“哎呀，下房的茅厕找了没？她一个小娃娃，别是误入掉了进去。”
纪老夫人急的眼睛都红了，迭声吩咐贴身女使?红，“快去，去。”
?红会意，快步走了出去。
纪老夫人左手拉着大女儿，右手拉着小女儿，想着孙女掉进茅厕的可能，又思及过世不久的先夫，痛断肝肠，又是好一场哭。
眼见着过了半个时辰，?红来报，水边和茅厕均一无所获......
老夫人仰倒，纪如葳忙给她抚胸口。
纪如蕤想了想，提裙去了纪繁的书房。
纪家本是仕宦大族，后来式微，人丁凋零。到了纪繁这一代，父母年逾四十才得他一子。好在他不堕青云之志，为人含蓄蕴藉，沉敏多智，中进士后辗转经年，官至大衍朝右相，为官清正，历经两朝而不倒，半月前病逝后被官家亲自追封为太傅，赠惠国公，纪家一时荣显。
故而纪氏有着藏书万卷的底气，燕申斋占地极大，后间僻有一小轩，以作休憩之所。
如蕤绕过重重书架，走到墨香尽处，推开半掩的木门。只见轩窗下横着一榻，榻上铺陈着一件半旧的青色袍子，袍子下鼓鼓囊囊，好像藏着什么物什。
听见脚步声，那物什突然从衣下探出头来，眉是眉，眼是眼，团团的脸上绽放浓浓的笑，“哈哈哈，二姑姑，我在这儿，你们找不到我。”
纪如蕤沉下了脸，不发一言，直接把这欠打的孩子拎了出来，恨恨打了几下屁股，给纪翮拢好衣裳便拉她离了书房。
三岁半的纪翮还没醒过神来，最是温柔可人的二姑咋还打人了。
一顿排喧后，纪府一大家人难得凑了个整，齐聚百狮堂。当然，对于大房几个子弟，主要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纪老夫人稳稳坐在高位，下面跪着一脸茫然的纪翮。?红心思玲珑，飞快给她的短腿下塞了个软软的小迎枕。
老夫人气不顺，喝了口茶，捻起白玉菩提子，也不发话。
办完职务交接，刚下职回家准备丁忧的纪家兄弟，二郎主纪修和大郎主纪俨和还以为自己女儿（侄女）惹了什么了不得的祸事。
坐在纪老夫人左首的大房大娘子郑氏，纪翮的大伯母，也是帮着找了一天娃。虽然心累，但还得揣着无懈的笑容打破沉默，“好在元娘平安无事，大家都把心放回腔子里，尤其是母亲，您受累了。”
纪老夫人这才面色稍霁，肃了声气，问纪翮，“今日为了找你，府上能用的人尽数出动，就怕你掉湖里还是茅厕没了小命。搜完东苑西苑，阖府的旮沓角都翻遍了，长辈们一刻不停地为你挂着心，你这孩子竟还和我们闹着玩。你爹娘不揍你祖母都要揍你！”
看热闹的纪曜发出噗嗤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掉茅厕。”
郑大娘子暗暗掐了身边的活宝儿子一记，抬首望向坐在对面的端艳妇人，颐真县主不甚在意地笑笑，侧身道“母亲说的极是，元娘虽小，可若纵了这回以后她便会越发没了规矩。母亲替我和夫君管教元娘是她的福气。”
二郎主纪修好不容易憋住了笑，亦正色道，“这孩子顽劣，但凭母亲管教。”
纪翮人虽小，却也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瞬间就瘪嘴哭了，边哭边含糊道，“祖母我......错了.......呜呜......想翁翁......太困不小心睡着了。”
纪老夫人听了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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