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沓钞票,共两千元递给了黄四。黄四接过钱,点也没点,随手放在桌上。临走时,杨国强想把小录音机带走。黄四不是说让他买下嘛,付钱拿货那是天经地义的事。黄四却说:“给你一个棒槌,你还就当针(真)。钱留下,东西不能拿走。”其实,杨国强是在试探,他懂得这规矩,黄四说让他买下,不过是换一种方式向他要钱。杨国强讪讪地笑了笑,嘴上空说一场,将手又缩了回去,没再去碰离他二尺远的那个小巧玲珑之物。
杨国强拿着那磁带,找人秘密地复制了一盘,将小型磁带洗掉,而又还给了黄四。带着决定钟辛顾政治命运的一个小小的磁带,杨国强去见了他父亲解放前的革命战友,他现在已从领导岗位上离休,常年住在县机关老干部家属区。老领导听了杨国强的叙说,看着那盘磁带,无限感慨地说:“在革命战争年代,条件那么艰苦,政治环境异常险恶,但我们的干部都能坚守信念,经受住了各种考验。你说,那个年代没有金钱、美色诱惑吗?无论哪一个历史时期都会有的,共产党也不是生活在无菌室里,而是在现实的世界中一点点成长壮大。那个时期的干部有了权力没想去滥用,也不像现在的干部欲望膨胀得没边没沿,都是真心为百姓办事,更没想为自己谋什么私利。虽然也有被腐蚀拉拢的危险,但都能闯关过坎,保持住一名共产党员的本色。这都说明什么?然而,我们改革开放刚刚才几年,为什么有的干部就腐败变质了呢?从报纸上看,这些人有的是从革命战争年代走出来的老干部,也有的是在解放后成长起来的干部,生活好起来了,意志反而薄弱了,面对强大的敌人都不怕死,也吃过大苦,但在如今的物质利益面前却投降了、腐化了,可怜可悲哪!”说完,深深地叹了口气。杨国强说:“您老那一代人是特殊材料制造的,经历了无数次生生死死,越是困难越能淬火生辉,是不会被各种诱惑俘虏的。但现在国门打开,各种资产阶级的东西进来,还有封建主义沉渣泛起,这些都是腐蚀我们干部的因素呀。”老领导看了看杨国强,摇了摇头,说:“过去,我和你父亲在‘国统区,社会就像一个万花筒,那可是旧社会啊,资产阶级的、封建的、殖民主义等的,好的、坏的,‘左的、右的,什么都有,可比现在复杂而险恶呀。看问题不能单从客观找原因,要从主观世界去找。毛*主*席教导我们,事物的变化往往先从内部开始,内因是依据,外因只是条件。小杨,现在有的干部出问题,不能都归罪于客观环境啊。一言以蔽之,就是缺少革命气节。干部过去有,现在没坚守住。年轻干部缺这一课,要教育培养他们,共产党人的革命气节才能一代一代地传承下去,如果不这样搞,将来会动摇我们党的根基啊。”
杨国强崇敬地望着老领导,评价他讲的句句在理,深刻到位。老领导的脸上浮现满意的笑容,又忆起他和杨国强的父亲一起战斗的情景。杨听了,唏嘘感喟不已,为他的父辈们以表垂悯,像模像样地伤感了一阵。但杨找他不是为了接受革命传统教育的,而是为一件非常“紧迫”而“重大”的事。杨国强说:“钟辛顾就是年轻干部犯错误的典型,如果不及时处理,无论对他本人还是对单位都不利。”老领导说:“他如果有问题,组织上就不能姑息,处理是在挽救他。我同意你的说法,早处理比晚处理好,损失就会降到最低。”杨国强问应如何向组织反映。老领导没有急于回答杨的问题,反而问道:“若钟辛顾不干主任,你们副职谁能顶他的岗位?”杨国强没想到老领导会出其不意问这个问题,他心里没有准备,不知道如何回答。如果说他本人能顶钟的位置,就会让老领导怀疑他举报钟的动机不纯。他如果说别人能顶上,又岂不轻看了自己?就在杨国强左右为难之际,老领导或许猜透了他的小心思,对杨说:“你做‘一*把*手也够条件了吧?若能干上,必须努力做好工作,莫要想三想四的,和社会上闲杂人员少交往一些,集中精力干好本职才是正道。”杨国强马上向老领导表决心,诚恳地说:“一定会加倍努力,改掉以前的毛病,一心一意将工作干好,绝不辜负您老的期望。”老领导最后说:“如果钟辛顾真有事,必须拿下。对这样的干部不能宽容,否则,后患无穷啊。”
县委主要领导收到一名老干部的信,内容反映某单位“一*把*手”搞男女关系,影响极坏。同时,信中还提出要加强对各级干部的思想教育,尤其单位的主要领导,管好他们是搞好队伍建设的关键,也就抓住了“牛鼻子”。县委领导高度重视,作出批示,成立调查组,查清查实,严肃处理。
处理完群众闹事的问题,才过了不长时间,钟辛顾想要喘口气歇一歇,这天县里又派驻了调查组。这次有点异样,调查组进驻后不先向他了解情况,而是直接找干部职工逐个谈话。钟辛顾还以为仍是上次的事,心里就没往深处去想。可是,调查了几天,他发现职工看他的目光显得十分诡异,见面不像以前那样同他热情地打招呼,主任长、主任短地叫,现在却很反常,总是躲躲闪闪,而且找他汇报工作的同志也逐渐稀少,使他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其实,调查组没拿到那盘“磁带”,从杨国强手中转出去后,不知道流落到谁的手里,那老领导仅仅是向县委领导写信吗?也不得而知。反正,调查组接到的任务是到胜利宾馆取证,再者就是到供销社向职工谈话询问,同时考察班子成员。
钟辛顾与马丽云到胜利宾馆“快活”,也是在王美琴带他去过才熟悉了那个地方,宾馆的那名女服务员曾收过王美琴的好处,一来二去两人便成了好朋友。当服务员看到姓钟的又带别的女人来胜利宾馆,她及时报告给王美琴。王美琴提醒,让她多长个心眼。那时王已准备结婚,安心过日子,和钟辛顾断了地下情。对马丽云的补位,受到钟的专宠,对马的跋扈和?N瑟,王既气又恨。钟辛顾和马丽云去胜利宾馆忽略了一个重要问题,就是慢待了那名女服务员。“狸猫”带着王美琴的话找到女服务员时,她便痛快地答应了帮忙。调查组在胜利宾馆的工作也是意想不到地顺利,那女服务员二话没说,将钟、马二人入住宾馆的记录一股脑儿全交了出来。也有一个没料到,在供销社有一名对钟辛顾特别用心上心的职工——王翠香,了解到要调查的问题,主动找到调查组的同志,一字一句地向他们读了她跟踪钟辛顾、马丽云的记录,和那次给杨国强看到的一模一样。调查组想要将她的那几页纸留下,王翠香却不情愿,说:“如果你们把这些证据拿走,必须保证处理钟辛顾。”调查组的同志说:“组织会作出处理的,请大姐放心。”王翠香斩钉截铁地说:“我信不过你们,必须给我写一个书面的保证。”调查组见她滑稽可笑,便没答应。她依然不放过,又把那几页纸给要了回来,愤愤地说:“你们当官的往往是口惠而实不至,上一次答应我们的要求,到现在还没有落实,让我怎么还信你们?”调查组的同志问:“不是都落实了吗?”王翠香说:“不,他们挑挑拣拣落实的。”虽然没拿到那几页纸,但对钟辛顾的问题均也查实。杨国强记得,调查组从供销社撤回不久,对钟辛顾的处理结论就下来了:钟被降职。
一九八六年春夏之交,钟辛顾孜孜追求的仕途遇上了“滑铁卢”,他离开了供销社,满打满算在这里工作了才十个月零三天。
第五十章 钟辛顾的仕途遇上了“滑铁卢”[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