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政委讲的究竟是啥意思或许没有几人，大部分官兵仅仅清楚魏金钢是榜样，向他学习没错，仅此而已。很多年之后，随着见识和阅历的增长，魏金钢回忆起政委的话，才真正理解他讲的内容，心悦诚服地觉得政委是一个有文化的人，所以把问题看得深、看得透，以致他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在处理魏金钢记功问题上，最初和苏师长认识不同，也在情理之中了罢。在改革的大潮中，需要有闯劲的干部，像政委这样的人，必然被浩浩荡荡的潮流淘汰掉了。魏金钢后来又逐渐认识到：时势造英雄。这句话用在政委身上，他仅是一个反面的教材而已，他生不逢时，在漫漫历史长河中，他作为与时代逆向的一个符号，些许是他的价值诠释。
第二年春天，部队刚进入单兵专业训练。一天，在预习场的训练间隙，周振强问魏金钢：“还记得咱俩在医院谈的人生理想吗？”魏金钢眨巴眨巴了眼睛，一脸迷茫地摇了摇头，一时不知道周振强问的究竟是什么意思。周振强说：“你难道忘了吗？我们不能仅仅当一个大头兵吧。”魏金钢突然记起他说的话，周振强曾经向他透露将来要考军校的。魏金钢说：“班长，你有远大抱负，是一位有志青年应有的情怀。但考军校能是那么容易吗？”周振强说：“凡事都应该试着去做，如果小马不下河试一试，会如何知道河水的深浅？更不能有勇气趟过了河。”魏金钢说：“理是这个理，我也明白。你若今年准备考学，我一定会多替替你，将班里的工作担起来。”周振强笑了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和你一起备考，意下如何？”魏金钢睁大眼，疑惑地问：“你拉上我一起备考？果真让人感到意外啊。咱们班正副班长都准备考试，会不会影响班里的工作？连里的领导会不会有看法？再者说，你是老兵，你应该先考，我以后还有机会。”周振强拍了拍魏金钢的肩膀说：“不愧是我的好搭档，处处替我着想。告诉你吧，李指导员让我告诉你，说你文化基础好，今年就让你准备报考，至于班里的工作，连里自有安排，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吧。”魏金钢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说：“报考军校的事，我没有一点心理准备，也不知道复习什么内容。只要把班里的工作安排好，我非常乐意和你一起走过人生的赶考之路。”周振强朝魏金钢竖起大拇指，紧接着打了一个脆响的弹指，笑容可掬地去忙别的事了。没过两天，周振强不知从哪里弄到一摞教材和复习资料送到魏金钢面前。从此，教育训练之余，捧起高中课本，专注地温习功课，成为他们俩的又一必修科目。复习了两个月，时间大约到了4月中旬，团里对报考军校的士兵组织预考，总体刷下五分之一的人员，不幸的是，魏金钢却在这五分之一里。当得知这个消息，他异常沮丧，对周振强说：“看来，我不是上军校的这块料，第一轮预考就被刷了下来，脸面上总觉得挂不住。”周振强安慰他说：“有志者事竟成。你这点小挫折不算得什么，不要放在心上。人要看长远，这次没能预考上，应该说你从中积累了经验，来年接着再考也不妨。”魏金钢苦笑了几声，他说：“不知道明年会是什么情况呢，过一年算一年吧。”周振强说：“李指导员和我都看好你，你不能气馁，来年一定再战，男子汉大丈夫要有一股子气。”魏金钢点了点头说：“我赞同你说的话。但当兵这两年，经历的事情太多，身上仅存的一点锐气也被慢慢地消磨掉。”周振强挥拳向他的胸膛打了一下说：“你怎么会轻易认怂了呢？怎么不像刚入伍的那个魏金钢了？昔日‘魏教头的风采现在看几乎荡然无存了。我相信，熊包软蛋不是你的性格，争强好胜才是本真的你。”听了班长的话，魏金钢心里感到有点羞愧，他何尝不想这样——处处展现自我，但现实让他跌了跤、栽了跟头，这些教训难道不使他警醒吗？他如同笼中困兽，昨日的犀利逐渐被怯钝取代。他神情有点颓唐，小声嘀咕说：“我应该向你学习，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现状，这是多么令人向往的事情啊。”周振强见他如此状态，不知该用什么语言劝他。最后，无奈地对他说：“不要太压抑自己。”魏金钢无言。
魏金钢记得立秋过了不久，周振强的军校录取通知书被送到连里。那天，全连官兵就像过节一样，人人喜气洋洋，都为周班长考上军校而感到高兴。谢丰华这一年也参加了考试，但他落选了。他对此倒满不在乎，整日里悠哉游哉，没事时找老乡闲“磕牙”。一天，他对魏金钢说：“周班长上学离队前，请他一顿，给他送送行。”魏金钢打趣说：“朕正有此意。”于是，他们二人将要请的时间、地点、参加人员都商量了一遍。
一个周末晚上，他们聚在离营区不远的一个小饭店里。这个饭店是由团里的一个物资仓库改造而成，厨师是一位随军军嫂，她丈夫是一位营长，几年前牺牲在前线，为了守住对丈夫真挚的爱，她没有改嫁，与年幼的儿子相依为命。军嫂原本是乡下一位朴实的农民，因为随军，她来到丈夫生前的部队，最初在团服务社做一名合同工。丈夫牺牲后，她没有了家。饭店起初属于团服务社，因管理经营不善，军嫂请求承包，团里出于照顾，便采取由服务社和军嫂共同经营，利润按照四六分成，由她拿大头，资金投入由她和服务社共担，同时团里轮换派一名战士做些服务工作。因她做得几个拿手好菜，小饭店的生意异常红火，尤其到了周末，三五个小包间以及外间的几张桌子都几乎客满。魏金钢和谢丰华提前订好包间，除了主客周振强，还有何班长，一共四人。上来第一道热菜是红烧凤（鸡）爪。何班长笑说：“这第一道菜寓意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预祝周班长今后长足远行、仕途平坦。”魏金钢说：“接下来必上第二道菜——红烧鸡翅，寓意展翅高飞。”谢丰华大笑说：“这两道是饭店的特色菜，吃过的人都说好。当然，若想吃什么山珍海味，这区区鄙陋之地也做不出来。”何班长说：“兄弟此言差矣，这个饭店虽小，却也是卧虎藏龙之地，厨娘的手艺一般会深藏不露的，你们听没听说这店里有‘五大名菜否？”三人惊愕，纷纷问：“何谓‘五大名菜？”何班长似在故弄玄虚，起初不搭话，夹起一个鸡爪放在嘴里大嚼，吃毕，见众人还瞪眼瞧他，才吐出鸡骨，张口娓娓道来：“话说‘五大名菜，一曰炮兵阵地，二曰炮火支援，三曰炮打开花，四曰高炮打飞机，五曰步炮协同。”三人齐声问：“名字如此奇特，是如何做法？”何班长说：“先说这炮兵阵地，主要材料是上等的五花肉，慢工剁成花生米大小的肉丁，放入用28种中草药熬制的老汤文火慢炖，充分吸收浓郁的汤汁后，裹上用淀粉和鸡蛋制成的三层鸡蛋饼，切成火柴盒般大小，放入笼屉中蒸，而后再淋上勾芡。单说这勾芡，是厨娘用祖传秘方勾兑，据说单用各种料就有18种。10块装成一盘，各位发挥你们的想象力，10门炮集结在一起，是不是炮兵阵地？”众人叹服。何班长接着说：“炮火支援其材料是在清水河吃鱼虾长大的本地红嘴白鸭，整只鸭子用老汤慢炖24小时，起锅后放入大盘，鸭脖鸭嘴前伸象征炮管，肥大的鸭身象征炮火威力无比。看似普通的一只鸭，但别的饭店做不出这种特别的味道。炮打开花的材料也非常普通，底层是切丝的老汤豆腐，上面一层是鸡蛋清蒸膏，芝麻油浇淋，点缀葱花或香菜，吃起来滑润可口，那叫一个香哩。”大家听了，纷纷鼓掌叫好，口中的涎水止不住流了下来。
第二十三章 第一次考军校即告失败[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