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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折戏 戏中身[1/2页]

繁星织我意(下) 画骨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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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立摸了摸脑后的头发,一言不发地打量他好几分钟。年轻人总是这样,翅膀还没长硬,就按捺不住跃跃欲试的冲动。挑战权威,往往先从父母开始。
      沈望坐姿笔直,对上他的目光屹然道:“昂山没有做错任何事,不应该受到排挤。言行举止可以改变,任何礼仪都能通过学习纠正。比起这些表面的东西,内心的想法是否坦荡正直,才更重要。因为想法会变成语言,语言会化作行动,这才是塑造一个人的根本。母亲她……”他斟酌了一下用词,“是个心境开阔的人,不会用优越感来为难晚辈。或许是她身边的人误会了她的意思,您觉得呢?”
      这梯子递得巧妙,沈望年纪虽小,也懂得在必要的时候回避锋芒。
      “我怎么觉得,不重要。”沈立接受了这个说法,提点他:“你的话挑不出错,但很多时候,不是口舌高明就够用。这事已经闹了三个月,昂山怎么想呢?他比你还大两岁,不能凡事都让你站在前面挡着。如果他什么结果都能接受,你又何必多此一举,显得借题发挥?他当然有他的顾虑,却并非缺乏勇气的人。在你决定选择盟友之前,必须先搞清楚对方的立场。”
      沈望陷入沉思,再抬起头时,眼神依旧坚定清明,“明白了,我会找时间跟他聊。”
      “人应该勇于争取合理的利益,捍卫自己的尊严,这没有错。比如Ruchika做的食物让他难以接受,完全是无伤大雅的小问题。我认为从一开始直接提出来,放在明面上解决是最好的办法。可他没有,反而采取了消极的方式,把矛盾放大,也让自己难堪。所以现在,他必须要有明确的态度。”
      沈立站起身,拍拍儿子的肩:“掀桌子很容易,想把一件事做得得体,却需要倾注更大的精力,付出更多忍耐。我希望你和他,都能尽早懂得这个道理。”
      谈话到此结束,比沈望想象中更顺畅平和。
      沈立关上书房的门,对着夜色轻声叹息。壁橱上还挂着亡妻的照片,音容依稀。沈望完整继承母亲的美貌,眼尾细长上挑,斜斜拖入鬓角,眉峰却多了一股凛锐的俊秀。
      逐渐长成的男孩和年轻的继母之间,立场天然对立,他并没有偏袒任何一方的主观意愿。事实上,沈立跟后娶的夫人,感情相当平淡。他们是政商联姻,每一代都有每一代的问题要解决,过程并不总是让人愉快。
      在沈立年轻的时候,从沈顾北手中接下手望集团,尚在开疆辟土的阶段,很多渠道还没捋顺。欧美文化形成的氛围里,华人地位始终难以跻身主流。他需要做的是巩固财富,用一切手段扩大家族影响力。
      通过婚姻来挑选势均力敌的扶持,最为上算,个人好恶没有那么重要。与此同时,拒绝各种诱惑,远离心怀叵测的取悦和攀附,也是毕生都不能懈怠的考验。
      几十年眨眼过去。他内心非常期待,等沈望长大以后,会开创一个什么样的局面。
      至于昂山廷,沈立对其尚有顾虑,暂时做不到完全接纳。
      从背调结果和心理评估来看,少年的成长环境,让经历过于复杂,心性品格难免受到一定程度的扭曲。教育和引导能起多大作用,还需观望。
      一个烟农的孩子,十岁左右家遭惨变,灭门逃生流落街头,可想而知活下去有多艰难。若是一块完全蒙昧未开的顽石倒也罢了,大不了从头打磨。可他不是,相反还极其聪明,悟性也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
      读书并不一定能让人明心见性,一知半解,反而容易成为滋生恶意的温床。他在很小的时候就见识过人性全部的黑暗和欲望,对事情的判断或许不够全面,却异常犀利果决。
      冒死从绑匪手里救出沈望,需要太多机缘和幸运,以及孤注一掷的沉着、狠辣。动机很难理解成纯粹的见义勇为,也不大可能出于陌生人之间虚无缥缈的正义感。正是这种对机遇发乎本能的敏锐嗅觉,让他从赌场马仔一跃成了沈家的养子。没有人可以什么都不付出,就得到安稳的位置。
      沈立对这少年的判断,有一点非常准确——昂山廷绝非缺乏勇气之辈。他欣赏这股从绝处劈开一条生路的韧劲,甚至隐隐希望,他将来能成为沈望身边有力的臂膀。
      那么餐桌旁的一席之地,他将会如何争取呢。说起来是小事一桩,沈立一句话就能彻底平息风波,结果无非是让每个人都心怀不满。所以他绝不会开这个口,只想看他们怎么做。
      昂山廷的机敏,让他早在这场谈话发生前就开始做准备。
      他的生父只是个来历成迷的大烟农,很少有人知道,老昂山还是种植正常农作物的一把好手。他对儿子说,“万物栽种跟做人一样,雨水和太阳都有时辰,错过便不会再来。”
      罂粟反倒是一种无须费心打理的堕落植物。随便找块地,挖个拳头大小的坑,把种子丢进去埋上,浇点水就不用再管。过两三个月,茁壮的根茎自然会破土而出,等待开花结果收割,最终蚕食消耗掉整片土地的肥沃。
      昂山廷受教育的经历并不完整,要赶上比自己小四岁的沈妙吉都困难,跟沈望一起上课则更加吃力。彼此交流最多的机会,是在道场。
      他一直以为沈家是一个来自古老东方的纺织世家。兄妹俩从小练习缂丝,这是祖辈相传的技艺,外人绝无可能染指。就连沈妙吉想学,都需要经过一番艰难的抗争。在昂山廷有限的见识里,不觉得多么难以理解,缅甸的女人也无法得到跟男子同等的学习机会。
      拥有数千年历史的缂织机,纯木质结构,造型跟他小时候见过的土布机有相似之处,看起来平平无奇。
      昂山廷见过沈望操作它们时的情景。少年站直了也不过跟木架的最高处平齐,从用工笔在一根根绷紧的蚕丝线上描绘图案开始,四肢都要协调运用。大小不等的木梭,整套足有数百根,色彩令人眼花缭乱。他一手执梭,另一只手拿竹拨和筘子,熟稔地让经线和纬线交织。具有浮雕质感的纹理组成各种图案,丝丝入扣。
      耗费数小时,最多只能织出两三厘米成品。比黄金更珍贵的织物,从修长灵巧的手指间一点点淌出,华美、神秘而奢靡,堪比顶尖魔术。任何人都可以旁观全程,但无论肉眼看多少遍,都不会懂。
      无可替代的天赋,让沈望过早养成一种忧郁沉静的气质。专注、缜密,凡事追求极致完美,心性比女孩更敏锐细腻。横经竖纬,是他的城他的国,而他是这片疆域里唯一的王。丝线瑰异的斑斓成为屏障,把身外喧嚣彻底隔绝。
      昂山廷一直以为,让这样的男孩去学近身搏击术,不过是种聊胜于无的心理安慰。肉体冲撞揪斗,充满暴力和野蛮。浑身热汗臭烘烘,养尊处优的沈望怎么可能喜欢。要防身,有保镖就行了。
      直到踏进道场,他才发现这些判断全部错得离谱。
      沈望并非想象中斯文孱弱的贵公子,或许是天性里的好强和胜负欲,他对这些运动展现出强烈兴趣。
      “不能什么都假手于人。”他说,“如果一个男人连保护自己也做不到,跟废物有什么区别。”然后换上道服,老师要求的每项练习,全都一丝不苟完成。一旦能够适应,就主动往上加码。
      这种近乎条件反射的刻苦和自律,成年人也未必能做到,需要长时间潜移默化来养成。从未真正受过人间疾苦,并不意味着会被无底线的娇惯。如果他想得到一匹马,就必须亲自学着饲喂,洗刷,去了解它特性、偏好、习惯,不能嫌累怕脏。作出任何选择之前,都要自己去判断是否能承担相应后果。
      培养一个商业帝国的合格接班人,成本相当高。除了自由搏击,沈望还同时修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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