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记录

第三十折戏 戏中身[2/2页]

繁星织我意(下) 画骨师

设置 ×

  • 阅读主题
  • 字体大小A-默认A+
  • 字体颜色
式剑道。他很早就开始学日语,这也是沈立的安排。为将来留学东瀛做准备,需要全方面了解异国的本土文化。艺术无国界,尤其在传统织造技术这块,跟中国历史亦有千丝万缕共通之处。
      沈望对流派的选择相当务实,学的是最古老的“神道无念流”——平右卫门在1781年创立的剑术流派。
      据说他在修行回国途中,于参拜时突然顿悟,从而创立了这门新剑术。开设击剑道场后弟子众多,出过不少名人剑客,影响力深远。因为是在万念俱空的冥想下,由于参拜神佛而突然开悟所得的剑法,因此叫做神道无念流。
      幕府末期,神道无念流的代表人物名叫斋藤弥九郎,在江户的剑术界,素有“技之千叶、位之桃井、力之斋藤”的说法。
      神道无念流的精髓是“力”。斋藤的剑术将这一点发挥得比其他支流更为淋漓尽致,最强悍之处,在于格斗时压倒对方的气势与力量。
      也就是说,跟那些讲究姿势技巧和品味高洁的流派相比,这是一门完全从实战出发,更偏向实用性的剑术。这也是沈望理性的一面,目标清晰,注重结果,对花里胡哨的东西不感兴趣。
      按门规,要经过三个月的尝试性训练,初学者才能正式入门。
      这段日子着实不轻松。如果不能通过考验,被剑师认为体格和反应速度不适合学习,昂山廷就会失去跟沈望共同进入道场的资格。
      在进行真正的基础练习前,必须先理解剑术理念。譬如在古代,刀剑被视为武士的灵魂与精神象征,必须从不离身。这些闻所未闻的东西,对昂山廷来说太过深奥晦涩。他对日本文化一窍不通,很浅显的词汇也要反复向沈望请教,不光要懂,还得熟练记忆。
      凡事有好有坏,这在某种程度上增加了他俩的亲密交流。毕竟是年纪相仿的少年,总能找到共同语言。
      攻克了入门习剑的关隘,更难的是陪练自由搏击。
      剑道流传至今,已演变成一种竞技性的器械武术。一对一进行时,双方均赤足,穿剑道服,头戴护具,手持竹剑而非有杀伤性的武士刀。按规则相互击打有效部位,最后以点数判胜负。这非常安全,基本不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意外伤害。
      但近身打斗则不同,攻击和防守是一体的。
      昂山廷对斗殴并不陌生,从小摸爬滚打堪称“身经百战”。没有任何规范招式,所有动作全凭本能和经验。野蛮生长的环境,打架不是闹着玩,稍有疏忽就是死路一条。真正在以命相搏,什么下三路的手段都可以用,石灰扬土撒眼睛,踢裆锁喉,致残致死稀松平常。
      跟沈望一起练习,必须要把那些烙在脑海里的东西统统忘记,哪怕顺手使出来一星半点也不行。
      他可以赢,但绝不能让对方受伤。这就多了无数掣肘,活动起来束手束脚异常艰难。
      沈望比昂山廷小两岁,身体素质却远胜一般同龄人,力量上几乎相当。上手比划起来,绞腿横踢腕过肩摔,磕碰损伤是难免的。沈望有一次练到上臂脱臼,不得不中断练习一周。他自己没觉得怎么,教练也说是正常情况,昂山廷却为此惴惴不安了很久。沈望一双手承载着沈家技艺的传承,金贵不言而喻,真落下点毛病这责任他担不起。
      昂山廷的前半生,都在“逞强”中挣扎,否则会被踩得更惨。从此以后,他得学会毫无痕迹地“示弱”。
      只有让真正的实力变得更强,才能在以进为退的时候做到游刃有余。
      摸索出一条适合的道路并不容易,一次次尝试,鼻青脸肿成了家常便饭。有什么办法呢,在他所学的中文历史里,有个形容叫“陪太子读书”。而他想要的,远不止于此。
      自从打碎茶具,沈妙吉当众替昂山廷说了几句好话,过后就再不肯搭理。她既不愿让他因此被送去寄宿学校,也不愿让他出现在自己面前。
      小女孩的心思就像天上变幻的流云,阴晴让人捉摸不定。刚开始或许还有几分内疚,直到沈望也参与进来,她便认为昂山廷在跟哥哥联手挑事,故意让母亲难堪。父亲居然也偏心得厉害,不肯主持公道。沈妙吉越琢磨越委屈,为此闷闷不乐了很久。
      人通常不愿面对错误,她从小就这样,凡事习惯先给自己找理由,在记忆里一遍遍粉饰修改,仿佛任何一点瑕疵都会破坏完满的骄傲。
      昂山不明所以,照常客气地打招呼,被视而不见忽略了好几次,终于明白她是故意冷淡。
      餐桌下的友谊比露水还短暂,一切又回到原点。深深的鸿沟面前,他也开始主动回避,生怕惹人闲话。没想到这种消极的处理方式,更让沈妙吉生气。她的脾气来势汹汹,自己也弄不明白究竟在气哪一点,总之看这家伙越发不顺眼。他为什么不能像别人那样,低声下气好好地求她原谅?
      那年圣诞下了很大的雪,是难得全家都聚在一起时候。沈家入乡随俗,对这个日子向来态度隆重。
      华叔带着佣人们布置装饰,挑选青翠粗壮的云杉,砍伐下来当圣诞树,在上面挂成串星星灯、铃铛、圣诞袜、糖果和六角雪花,大大小小的礼物盒子堆积成山。
      窗外飞雪迷蒙,室内却暖意融融,玻璃上蒙着一层模糊水雾。沈妙吉踮着脚,往自己的热巧克力杯里加彩色棉花糖。重要节日,Kerry也会放开管束,允许她多吃一点甜食。
      天黑得很快,沈立看了眼手表,环顾四周,问:“昂山呢?一整天都没看见他。”
      空气静了几秒,佣人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注意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去了哪里。他始终是家里的异类,或许不出现更好。
      沈夫人同贴身女佣低声交谈,斟酌晚餐后甜品的种类是否需要调整,全当没听见。
      沈妙吉撇了撇嘴,细声细气地嘟囔:“管他呢,爱去哪去哪。”
      沈望坐在角落看博物志,从书页间抬起安静的眼睛:“他还有些事要做准备,会来的。”
      小女孩穿着层叠蓬松的裙子,不厌其烦一件件拆开礼物。突然发现在一大堆包装华丽的纸盒子底下,埋着一个毫不起眼的正方形盒子。用旧报纸包装,不带任何装饰也没有卡片落款。
      这个奇怪的玩意儿显然不符合圣诞礼物的审美,沈妙吉的保姆凑上前,表情十分夸张:“找找看有没有邮戳……谁拿进来的,不会是炸弹吧?”
      不合时宜的“冷幽默”,惹起几声稀稀拉拉的干笑。沈夫人循声望过,刚要喝止女儿别碰来路不明的东西,沈妙吉已经飞快把包装拆开。探头一看,忍不住发出好奇的惊叹。
      里面装着一大一小两个悬丝木偶,跟她司空见惯的芭比和BJD娃娃完全不同,所有关节上都拴着透明丝线,有着浓郁异国风情。人偶的眉眼栩栩如生,看起来像母女俩,每一处细节都打磨得精致光滑。尤其身上所穿的服饰,款式并不常见,绸缎上缀满亮闪闪金银线和孔雀翎。
      盒子底部还叠放着油画布制成的背景道具,打开足有一米多宽。翠色深浅层叠,河谷山林都用颜料绘制,只是画工略显粗糙。
      这就是昂山廷准备的圣诞礼物。集齐这些材料相当不易,还要在各种繁忙课程里挤出零碎时间。画图搞设计,纯手工完成,可见花了不少心思。
      他换上干净整齐的衣裳,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不是像往年那样,只会拘谨地道一声“圣诞快乐”就匆匆离去。

第三十折戏 戏中身[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