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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破晓(4)[2/2页]

晚晚 何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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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查到了什么了么?他啊——以前,可是警校的学生——千真万确。”
      他说着,一边看着神色越来越阴暗的沈知昼,枪口顶着沈知昼节节后退,讥讽地质问:“为了今天,你等了多久了,嗯?沈警官?”
      寒意沿着沈知昼的脊椎节节攀升。
      他下意识地向后摸自己后腰,可却没摸到枪。
      暗自咬了下牙。
      “找枪?”林槐谑意满满冷笑,“你找得到吗?”
      沈知昼深深一喘气,一旁,林问江依然不可置信:“林槐,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和知昼相处不太愉快,你不要血口……”
      “爸——你还要被骗到什么时候?”林槐情绪失控地大喊,另一手指着仓库门外,“警察可就在外面呢——海面都是警察的船!”
      他手一扫,指东南亚人和戚腾,“还有他们!他们可能也是警察派来的——”
      枪口狠狠顶住了沈知昼的额。
      林槐与他阴鸷的目光一撞,更感暴躁,一手提起他领子,死死地将他按到一旁的石柱上,恨恨质问:“好兄弟?替我挡子弹?我现在让你吃子弹你信不信——你这个骗子——”
      说着,他立刻毫不迟疑地扣动了扳机。
      沈知昼内心一片死寂。
      甚至还绝望地闭了闭眼。
      闭上眼,眼前全是昨晚出现的幻象。
      可更多的是晚晚昨晚在他怀里软语温柔的模样。
      她说,等他回去。
      等他回家。
      回他们的家。
      四周与他心底同时一片死寂。
      没有预想之中子弹穿颅的疼痛和喷涌的血,枪口冰冷,也没有子弹摩擦而出的炽热。
      依然冰冷。
      “操——”
      林槐暴跳如雷。
      枪根本没上膛,刚才贸贸然进来,他都忘了检查到底有没有子弹,他忿忿扔掉枪,死死按住沈知昼,又回头暴躁地冲林?l嚷:
      “林?l,愣着干什么,开枪啊——”
      “你有枪的吧——”
      “爸爸肯定让你带枪了——”
      今天,的确只有林?l带了枪。
      这也是林问江留的后手。
      约定不带枪,也是为了给彼此下次交易奠定信任基础。他要给自己留够后路保命。
      林问江也不乏焦虑地命令林?l:“开枪啊——林?l!杀了他!”
      他窜到沙发后面,抖着手指着沈知昼,恨铁不成钢地骂道:“我那么信任你,你居然欺骗我——”
      “这里有炸\/药——”
      门外突然破云一声。女孩子的声音飘荡在空荡荡的仓库里,四壁传来冷冽的回响,字字珠玑。
      沈知昼心一颤,见她快步地就往他的方向奔来!
      她憋着通红的脸,又气喘吁吁地冲他腾喊了一遍:“有炸\/药——快走——林槐在这里埋了炸药——!!”
      外面响起警察飒踏的脚步还有警笛的鸣叫声。
      林问江终于能相信现在眼前的一切,今天的一切,多年来的一切,都是沈知昼和警察的圈套,他顾不上再忿忿地责骂,和林槐交换了一个眼神,立刻转身朝后方的窗口撤去!
      林问江边惊慌失措地朝林?l嘶喊:“林?l——开枪!杀了他们!”
      “只有你有枪——”
      “杀了他们!”
      林槐手里捏着炸药遥控器,也不忘喊:“林?l——开枪啊!”
      他还不能引爆炸药。
      如果在这里引爆,可能林问江和他都跑不出去就被炸死了。
      这里不比十年前废弃的大楼,那里地形复杂,周围还有山丘,还有迂回的余地。
      这边都是平地旷野,一爆炸的话,冲击波可能会炸飞他们!
      可林?l,久久未动。
      她垂眸凝视自己的指尖,就挨在灰黑色枪柄的扳机上。
      从小到大,做什么都没得选的她,现在所有人的生杀权,都在她的手里。
      多么讽刺。
      她抬着冷眸,望向节节后退的两拨人——
      “晚晚!过来——跟我走!”沈知昼喊了一声,立刻牵住晚晚的手,和戚腾与东南亚人一起往仓库大门口奔去。
      “林?l——开枪啊,打死他们!”
      林问江和林槐往窗口那边跑去,直升机就在不远的高空中盘旋。
      林?l只消一抬手,几发子弹,就能射穿他们之中谁的头颅。
      她就是作为杀手被培养在林问江身边的。
      “姐姐——”
      她听到了晚晚喊她。
      她抬头,看她摇着头,那悲切的眼神好似在说:“不要开枪。”
      “别开枪,跟我们走——”
      “别跟林槐走了,你可以选择离开他了——”
      正是出神之际,林槐爬出窗口之前突然又对她大喊:“林?l,你再不开枪我就引爆炸\/药把你一起炸死了——”
      她这才一震。
      多年来,她对林槐究竟是什么?
      玩物?妹妹?未婚妻?
      “林?l——开枪啊!”
      “你真的要我把你一起炸死吗!”
      林槐半个人都伸出了窗沿,高举着遥控器:“你再不开枪,我就炸死你——”
      此时,仓库门口已经出现了特警,戴着防弹头盔,举着黑黢黢的一溜盾牌,拿着喇叭大声朝着他们喊:
      “里面的人听着——不许动——”
      林槐神色一凛,林问江立刻拉着他往外跑。
      林?l最后举起枪,朝着林槐——
      砰——
      林槐应声倒地,还未看清林?l眼底那一抹彻骨的冷色,意识全无。
      林问江恐怕自己也中枪,匆匆抢过林槐手里的遥控器,警告林?l:“?l?l,爸爸和哥哥养你这么多年,你居然这么无情……你如果敢开枪——我就炸死你——”
      林?l缓缓地收了手臂。
      她抬眼看到警车已经包围了那架缓缓降落的直升机。
      她又开了一枪。
      击中了林问江的腿!
      同一时刻,沈知昼拉着晚晚的胳膊,疾步向外冲!
      他指尖微微生寒,死死捏着她胳膊,要把她骨头捏碎了一样,他大声对警察喊:“直升机会在仓库一百米之外迫降——”
      “一百公斤高纯度海洛因和冰毒都在仓库里——”
      “林槐已经死了——里面还有一个人——”
      他匆匆汇报了一通后,狠狠地提了一把晚晚的手腕儿,把她整个人拉出了仓库。
      “全体分散——”
      “这边有炸\/药——”
      “全体撤后,听指挥——”
      “C1小组去狙击直升机——”
      “B2去抓林问江!”
      “还有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抓住她——”
      沈知昼的嗓音在乱糟糟的对讲机迭次响起的声音中显得沉重而清冽,他边拉着她边质问:“谁让你来的——”
      “我……”
      轰隆——
      她的后半截话,突然被巨大的爆炸声吞没。
      “小心——”
      几乎是下意识,被冲击波炸飞出去的一瞬间,他手臂一环,将她死死地抱在了怀里,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她的耳朵!
      她被震得脑门发痛。
      耳畔是他温热的手。
      他记得她耳膜受过伤,害怕巨大的声响。
      他还记得。
      铺天盖地的烟尘四散飞扬,火药味冲鼻而来,混着他周身凛冽的味道,呛得她眼泪直流。
      待空气余震结束,她才缓缓地从他怀里抬起头。
      他半侧头磕在了一块儿坚硬的石头上,血沿着他额角潺潺而下,浸湿了他鸦羽一般的睫。
      像是流出了两行血泪。
      “沈知昼——”
      他微半阖着眼,神志在她声音响起的一刻瞬间飘忽。
      好像做了个梦。
      梦见十年前经历的那场爆炸,被炸得浑身是血的伯父从爆炸现场被拖出来,他喊他的名字,却如何也叫不醒他。
      很快,他的躯体就冷了下去。
      再也醒不来了。
      他也会像那样……
      “沈知昼——”
      “哥哥——”
      “沈知昼——”
      好熟悉的声音,如那个雨夜一样清冽。
      像是,晚晚啊。
      是他的晚晚吗?
      周围人来人往,救护车的灯光和警车的红蓝光交织不尽。
      他艰难地抬了抬眼皮,困倦异常。
      六年来,头一次这么困。
      他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沈知昼——”
      他又听见那个声音喊他。
      是晚晚吗?
      “你这个坏蛋——你不许死!”
      骂他坏蛋。
      他不由地在心底轻笑。
      是她。
      浑身没有一丝力气,仿佛坠入无边地狱。
      就如那时在黑暗中挣扎,在沼泽里挣扎,无数次地,在死亡边界徘徊之际,他总想那么一死了之。
      死了就不会有痛苦了。
      那么多年,他已经分不清自己是好人还是坏人了。
      无数次,在那些为数不多的梦里。
      梦见自己身上盖着国旗。
      他站在一旁,看着国旗下的那个人,跟他长得好像。
      真想摇醒他,问他的名字,是不是叫沈知昼。
      你叫知昼,你怎么连白天的模样都没见过,就死了呢。
      真可惜啊。
      “你不许死——”
      “坏人都没死——你不许死——”
      他艰难地动了动唇,不由地,下意识地答:“我也是……坏人……啊……”
      “是,你是坏人,”冰冷的液体,颗颗砸在他血痕斑布的脸上,与血混成了一滩,她声音愈发哽咽:“你死了……我就恨你一辈子……你在我心中,永远就是个坏蛋……”
      他痛苦地回:“是……坏蛋。”
      那就当个坏蛋吧。
      他当坏蛋的那些日子,好像也不赖啊。
      就是自始至终看不到光。
      总觉得有些遗憾。
      程嘉树死之前,会觉得遗憾吗?
      “不行,你不能当坏人——”
      ——不能吗?
      他好像被一团白色的云抬起,然后被置入了一个闪着红光的匣子里。
      消毒水味道很刺鼻。
      像是在伽卡的那个夜晚。
      他满身是泥,早不是清白模样,怎么还有人会把他从泥沼中往外拉呢?
      真傻。
      他的一只手也被一双温热的手死死地捏住。
      柔软,滚烫,把他那些想死的、想一了百了的念头全都融化。
      这触感,真的很像晚晚。
      他努力地睁眼,可眼睫,似乎被什么东西给黏住了,还散发着刺鼻的血腥气,犹如他每次受伤那般。
      如何也看不清她的脸。
      是晚晚吗?
      “坏蛋不许死……”
      “你死了,在我心里就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了……”
      “哥哥是坏蛋……”
      他听到这里,才不自禁地于心底温柔地笑了。
      是晚晚。
      想到小时候,他欺负她,她也这般娇嗔着责备过他,噘着小嘴憋着眼泪可怜巴巴地看着他,骂道:“哥哥是坏蛋。”
      他想到。
      那时他得意洋洋地说:“嗯,我是坏蛋。”
      她却在这边啜泣着回应:“好坏好坏的坏蛋。”
      “嗯,好坏好坏。”他又下意识地回。
      “坏死了。”
      “是,坏死了。”
      她哭声更大:“不行,坏蛋不许死。”
      “……好,”他失去意识之际,还喃喃地回应她,“……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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