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被带走的时候，什么话都没有说，只回望了沈易安一眼，看到的是他的背影。
经此一夜，沈易安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他害怕前朝有人提及此事，干脆连着歇了几天早朝，也不见任何人。一直到他缓过来些，才准许日日到殿外跪着的沈崇进来说话。
“你是来给你母后求情的话，那就免了。”沈易安说。
沈崇也明理，听父皇这么说，便没有多说什么，只说了一句：“父皇，能准儿臣见见母后吗？”
沈易安瞧着跪在地上的沈崇，心里不可谓不难受，但是他深吸一口气后，还是答应了沈崇的请求。
沈崇跪谢过沈易安后，起身退了出去。看着沈崇远去的背影，沈易安仿佛看到逝去的三皇子蹦蹦跳跳跑远的样子。
沈崇这是第一次走进宗正寺天牢，阴暗的环境潮湿的味道让他十分不适，他无法想象爱干净的母后还要在这里待上多久。经过几道弯弯绕绕，他终于在最里面牢房见到了自己的母后。
皇后看到儿子前来并不吃惊，她依旧保持着端庄的仪态和干净的面容。
沈崇对身边的随从和护卫说：“你们先下去吧，我与母后说几句话。”
待身边人都走后，皇后笑着对沈崇说：“崇儿，你怎么才来？母亲先头吩咐的事你都安排好了吗？你去找过舅舅了吗？”
“我没有去找舅舅。母后，父皇并没有说要置你于死地，你何必……”
“你父皇若不是要置我于死地就不会将我扣在这天牢里！”皇后打断了沈崇的话，“他根本就不顾及我们多年的夫妻情分，我做这么多还不是为了他，他对西境是什么心思谁人不知，我不过是替他斩草除根，他却护都不护我一下。”
“母后！你到现在还执迷不悟吗？父皇是在生气你这件事吗？父皇是在生气三弟和八弟的事！”沈崇从来没有以这样的语气和自己的母后说过话，他是真的生气了。“你现在去和父皇道歉，承认错误，或许父皇还可以网开一面，你却想着让我去找舅舅举兵造反，母后，你醒醒吧！”
“你也觉得母后做错了？母后替你排除异己，替你争取太子之位，有什么不对？”
“我不想当太子！更不想当皇上！”沈崇激动起来。
“崇儿，崇儿，你听母后说，就当你不想当太子，你总要救母后出去吧？你不能眼睁睁看着母后死吧？去找舅舅，听话，一切母后都和舅舅商量好了，你只要听舅舅的安排就好。崇儿，母后已经退无可退了！”皇后隔着牢门拉着沈崇的胳膊说。
沈崇擦了一把眼泪，紧咬住嘴唇，没有说话。他后退一步，跪地，向自己的母后磕了三个头，然后起身，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天牢。看着儿子决绝的背影，皇后心底又燃起了一丝希望。
天亮，沈崇又回到了勤政殿。沈易安也是一夜未眠，此刻正坐在龙椅上眯着眼。沈崇悄悄走近沈易安，仔细端详着，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近距离看过自己的父皇了，只见他双鬓已经染白，面目饱含沧桑，已不复当年的容光焕发。他轻轻在他的面前跪下，等着他醒来。
过了一会儿，沈易安似是迷糊中做了梦，醒了过来，看到沈崇跪在地上，吃了一惊：“你怎么又回来了？也不叫醒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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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沈崇这一声叫的有点悲切，“儿臣，想求您绕母后一命。”
“朕不是说过，不要来替她求情吗？”
“不管怎么说，她是儿臣的母后，儿臣不能不管她呀！”沈崇哭了起来，“母后做了这么多错事，也都是为了儿臣，可是儿臣从没有觊觎过太子之位，父皇，求您给她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儿臣保证母后一定会痛改前非，您若是不放心，儿臣可以离开永乐，带着母后去守皇陵，永不返回。”
“你！”沈易安听沈崇如此说，既生气又心疼，“你为何和你母后一样糊涂？你以为你替她受过就可以免去她的罪责吗？”
“不，父皇，这不是替母后受过，儿臣自知并不是治国理政的料，儿臣真心想要去守皇陵，为大宁为父皇祈福，求父皇成全！”沈崇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心一如刀割般疼痛，他能怎么办呢，他不走，母后和舅舅就要逼着他造反，他不能对自己的父皇举刀相向，更不能看着母后舅舅走向无可挽回的深渊。
看着虔诚的儿子，沈易安的心总归是柔软的，他说：“你先回去吧，容朕想想。”
沈崇走后，沈易安去了宗正寺天牢，他远远地看着自己的皇后，厌恶、同情、心疼……各种情绪涌上心头，这个陪伴了自己几十年的结发妻子，为自己付出良多，却也在暗中残害自己的子女，沈易安突然害怕了，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
这时，皇后看到了他，远远地，目光里带着恨意，突然，她大喊到：“皇上，你好好看看嫔妾，嫔妾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你！”
沈易安缓步走近她，直到一米开外，定住，狠狠说到：“你是为了你自己，满足你自己的野心，你可曾顾及过崇儿的颜面？”
“崇儿？那你可曾真的看重过他？沈严都死了，你都不肯立他做太子，我做母亲的为他多考虑一点难道不该吗？反而是你，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这不择手段得来的江山你舍不得假手他人，所以你才不肯立储，你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相信，你也不曾爱过我，这后宫的每一个女人，都只是你的遮羞布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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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易安听到这里，已经气到开始发抖了，他将双手紧紧地背在身后，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怒火，片刻，他一甩衣袖，转身快步离开了宗正寺天牢。
“你以为你赢了吗？谁笑到最后还不知道呢！哈哈哈哈。”皇后肆意的笑声透着勃勃野心，穿过天牢阴暗的长廊，回荡在沈易安的耳畔，让人倍感阴森。沈易安回到勤政殿，立即下旨，同意了沈崇的请求。
恢复早朝的第一日，便有朝臣开始向沈易安提及立储事宜，沈易安再不似之前一听到立储的事就打岔或是躲避，他破天荒地听完了朝臣的叙述，还未等其他人附议，他便面无表情地说：“爱卿所言极是，朕准了。”
朝上的大臣们一个个都吃惊不已，高兴皇上终于是想通了。于是有人紧接着就提出册立新皇后，话还没说完，沈易安就大手一挥，道：“朕不再追立皇后，后宫事宜皆交德妃处置，日后这件事也不必再提。”
不几天，宫里举行了隆重的仪式，册封永王沈昱为太子。
再回到安远侯府，钟离睿似是又回到了刚入永乐时候的日子，没有父母，没有贞儿，亦没有时云红烛，还是最初的那些人，自己还是那个孑然一身的小伙子，然而他内心的感受，却已是翻天覆地，再也回不去了。
钟离睿越来越少回府居住，他每日都在北大营忙碌，甚至不管谁有事，他都替人家顶上，仿佛北大营就是他一个人的职责一般。
一个雨夜，左永年驾着马车赶到了远郊皇陵，偷偷钻进了左永怡的房间。他们始终还是没有放下替沈崇夺取皇位的想法。
“如今北大营主要是钟离睿在负责，我们如果能突破北大营的防卫，就可以直取内宫，即使失败，钟离睿也难逃防卫不力的死罪。”左永年狠狠地说。
“没有‘即使，我们不能失败！”左永怡眼神里露出凶狠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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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的意思是‘万一，我已经和刘功成将军打好招呼，你放心。”左永年解释道，“刘功成将军身体恢复以后，已经回了北大营，但是皇上却没有按最初的说法将钟离睿免职，刘功成将军如今虚有北大营禁军副统领的名头，却整日里闲着无事可做，心里可憋着一口气儿呢！”
“好。”
“那崇儿？”
“不用告诉崇儿，待事成之后，这江山他不坐也得坐！”左永怡狠辣的眼神儿在一身素服的映衬下，显得格格不入。
窗外，伴着滴滴答答的雨声，沈崇听完母亲和舅舅的对话，心痛不已，他原以为自己用终身不入朝的代价将母亲保出来，她就可以洗心革面，原还是他错了。母亲的野心，从来就没有消失过。
左永年走后，沈崇也偷偷骑上马，直奔永乐而去。然而，他答应过父皇，终身不再返回永乐，于是他绕行到永乐北，直接寻到了禁军校场，见到了整日都待在营里的钟离睿，将事情全部都与钟离睿说了。
“多谢相王提醒，臣会保护好皇上，也会向皇上禀明相王的功劳。”钟离睿拱手作揖道。
“小侯爷，我不是为了所谓的功劳才来告诉你的，我不愿见我父皇与母亲兵戎相见，更不愿见内宫血流成河。我想求你一件事。”
“相王请讲！”
“说来惭愧，我阻止不了我母亲和舅舅，但是我想请你放我母亲和舅舅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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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臣不能做主，这要看最后皇上如何定夺。臣只能答应你，在沙场上，尽量对他们手下留情。”钟离睿说，虽然他内心恨不得手刃左家兄妹。
沈崇知道这已经是钟离睿的最大让步了，所以没有再多说什么，他向钟离睿行了个大礼，转身跨上马，奔离而去。
春末的细雨一直没有停下的意思，整整三日，永乐都笼罩在蒙蒙烟雨之中，皇后之事后，沈易安再也不去各宫歇息，白天就在勤政殿批阅奏折，晚上也在勤政殿休息。入夜，雨突然下的更大了，噼里啪啦的雨声打得沈易安焦躁不安。他喊来李培：“把窗户都关严了，吵得很。”
李
第47章 挣扎[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