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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千金之子[1/2页]

共枕河山 半源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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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立国之初,皇帝朱元璋下令于宫内文华殿之东设立大本堂,也就是诸皇室子弟和公侯子弟的学校,此处集天下经史典籍,聚四方大儒文士,专教诸子典籍文字,一时之间书声琅琅,不绝于耳。
      洪武二年的一个春日,宋濂等博士教授皇太子朱标于东宫,而几个尚在学龄的皇室和公侯子弟正于大本堂中上课,今日授课的师傅是朱元璋下诏招揽的当世大儒李希颜。
      十几名贵胄子弟正端坐在堂中,自长至幼,摇头晃脑地听先生授课。为长的三位皇子朱樉,朱棡,朱棣坐在前排,后有皇五子朱橚、皇从孙朱守谦、六子朱桢,继而是七子朱榑以及一些公侯子弟。
      “上古有贤君唐尧,其茅茨不剪,采椽不斫,粝粢之食,藜藿之羹,冬日裘,夏日葛衣。为人简朴敦睦,光照四方。”
      李希颜正襟危坐,捋捋胡子,语气抑扬顿挫地引经据典起来。
      “也就是说,他住的是用没有修剪过的茅草芦苇、没有刨光过的椽子盖起来的简陋房子,吃的是粗粮,喝的是野菜汤,冬天披块鹿皮,夏天穿件粗麻衣。此等贤君,乃万世君王楷模。”
      李希颜继续说着,讲到动情处乃至慷慨激昂,顾盼神飞。
      “什么毛刺什么屎羹啊哈哈哈哈哈哈……”
      座中不知道哪个孩子哈哈大笑着说道。
      “哈哈哈哈哈哈~”
      学堂里哄堂大笑。
      原来是七岁的皇子朱榑,方才他一直趴在桌上打瞌睡,又左顾右盼看向窗外枝头搭窝的渡鸦。他拿着根毛笔转来转去,还偷偷将墨抹在了前面老六朱桢的衣服上,画了个猪头上去,朱桢却一无所知。
      只听到先生讲到了这里,他不禁又浮想联翩、天马行空起来,这个捣蛋鬼便忍不住冒出一句玩笑。
      李希颜听着这话十分刺耳,怒的胡子吹了起来,瞪向了他吼道:
      “一派胡言!”
      李希颜向来不苟言笑,不惧权威,作风硬派倔强,饶是朱元璋也敬他三分,对这些皇子是丝毫不客气的,先生一发火,那些皇子也都吓得忍住了笑,顷刻之间鸦雀无声。
      “你倒说说,我刚才讲了谁?”他指着朱榑问道。
      “谁……谁……嗯……”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又向老师身后的朱桢使眼色求援。
      “唐……尧……”
      朱桢悄悄对他用气息传信。
      “糖……糖……”
      “糖……芋!”
      “什么?”
      “糖芋!”
      “你……胡说八道!”
      “哈哈哈哈哈哈你是多想吃桂花糖芋苗哟。”
      朱桢偷偷嘲笑他,众皇子也都笑成一片。
      啪——
      未等众人反应过来,李希颜的戒尺已经敲到了朱榑的脑袋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留下了红红的痕迹,所有人都愣住了。
      朱榑呆若木鸡,站在那儿像只落水受惊了的雏鸟……他的眉眼瞬间拥挤在一起,小嘴一撅直到变了形。
      “呜……哇哇哇哇哇哇。”
      他疼得不顾一切地嚎哭出来,响彻了整个屋堂。
      “不许哭!”
      李希颜继续对他吼着,吓得他硬生生把小脸憋的通红,不敢出声了,只是一颤一颤地抽着气,蔫蔫地跑了出去。
      李希颜面不改色,仿佛没事一样问向朱桢:
      “你说,我刚才讲了谁?”
      朱桢原本在扭着头看热闹,立刻转了个圈站起来。还未说出口,却又听见一阵哄堂大笑,连神情稳重的李希颜都忍不住翘起胡子咳了一声。
      原来这下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身后的猪头。
      “哈哈哈哈哈哈!”
      朱桢才意识到不对,他摸摸自己后背,却摸到墨迹。想到刚刚看到朱榑一脸坏笑,才反应过来,也飞奔了出去,要找朱榑算账。
      “死老七!”
      “下课下课!尔等着实是夫子我见过最差的学生!膏粱子弟!”
      李希颜见课堂秩序如此混乱不堪,便收起课本扬长而去,留下这群乱哄哄的孩子。
      “老三老四老五!”老二朱樉连忙呼朋引伴,“走,打仗去!”朱樉说的打仗,正是几个孩童骑着竹马拿着木剑,扮作将军和士兵的游戏。
      “今日的先生可真厉害,犯嫌。”朱棣不屑地伸了伸懒腰,对两个哥哥说道。
      “嘿嘿,也好教训教训老七那个小炮子。”朱樉倒幸灾乐祸。
      “七弟跑哪儿了?”朱橚注意到老七跑了出去就没回来。
      原来那孩子鬼机灵,心中记仇,径直跑往乾清宫告御状了。
      “呜呜呜呜——皇爹爹!”
      他还刻意把刚憋回去的眼泪硬挤了出来。
      朱元璋这日早早退了朝,在宫中批阅奏折,却看见儿子委屈巴巴地跑了过来。
      “老七,这是哭什么呢?”
      他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原委说了给父皇听,朱元璋听后面色不怿,他向来尊师重教,着意拉拢文士,因而一直在面上敬他们几分,只是这个李希颜向来一身傲骨,对皇帝也是七分敬重三分架子的。
      朱元璋乾纲独断,于他而言文人不过是治国辅政安天下的工具,无论他对他们如何宽宏,这些文人是断不能越界触逆鳞的,这个李希颜敢打皇帝的儿子事小,难道真的不是在向皇帝示威?
      若论道统礼教和皇帝权威,朱元璋明面上是要一碗水端平了,但他心中,皇权才是至高无上的,道统礼教都必须统辖在对皇权的顺从之下。
      他看了看儿子头上还有红红的痕迹,更觉气愤心疼,轻抚着朱榑的额头,面带愠色一拍桌子:“
      朕定要罢免了这腐儒!”
      朱元璋拂袖而去入了内宫,马皇后也已知了原委,她素来知道朱元璋的脾性,他虽铁腕强硬,却极看重骨肉亲情,难免有护犊私心,意气用事的时候。况且李希颜此举,恰巧让朱元璋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毕竟无论他如何礼让迁就儒士,还是老虎不发威,大部分儒士也还是把握分寸,断不敢越界的。
      马皇后呷了口茶说:
      “听皇上的口气,是要罢免了这李希颜了?”
      “莫说罢免,我还想将他拉出去剐了呢!”朱元璋余怒未消。
      马皇后也递了杯茶给他:“这李希颜可是皇上亲自召来的,你倒是挥之即来,呼之即去了。”
      “罢免问罪也罢,只是难免让外臣觉得皇上无容人之量。”
      “我不过杀杀他的威风,以儆效尤,他不惧天威,他日群起效仿,我家又怎么坐稳江山?”
      “可是今日没了李希颜,明日还有张希颜赵希颜……这样的儒生千千万,难道皇上要将他们统统拒之门外?”
      “皇上自有驭下之道,我明白,人主莫不想要臣下大多是务正业、懂人心、干实事又有分寸的经济之才,不是空谈道义经史,性子倔又死的老学究。”
      马皇后这话说到了朱元璋心坎里,他的用人之道归结起来很简单,不过实用二字。自起兵之初,被他重用的文人谋士如刘基、李善长,莫不是此等人才,而那些老学究,不过给他传授学问打打下手罢了。
      “李希颜这厮虽满腹经纶,可只知张口学问闭口道德,我大明如今基业初定,百废待兴,朝廷要的正是有真才实学能济世的人,可你说的是,我终究不能把那群学问先生都拒之门外。”
      “皇上啊,李希颜此等人怎么用才是你该考虑的,至于用不用,我以为你犹豫不得,都要用。”
      朱元璋沉思片刻,其实他也知道,想要天下士人入我毂,必定还要想方设法容下李希颜这类人,杀一个两个不是长远之计,恩威并施的怀柔之策才是上策。
      “嗯!想来今日这事本来是老七泼皮,我决意封赏了他,一来告诉他我宽大,有容人之量,二来不至于令天下士子对朝廷生畏。”
      朱元璋笑逐颜开,和颜悦色地问向马皇后:
      “皇后,你以为呢?”
      他素来喜欢和马皇后闲谈些杂事,只因她一向知书达理,明辨是非,总能给他以箴言,虽为女子却见地不浅,果真如此。
      马皇后知他此举恰巧是笼络人心的上策,便不再多言,只是笑着说:
      “你既知道了还问我做什么?”
      “哈哈——”
      帝后这里一阵欢声笑语。
      且说这日朱榑告完了状,见父皇动怒就知道自己得了逞,跑出去找哥哥们玩了,只是这孩子生性泼皮,还想着要施个诡计报复师傅。
      “哥哥!哥哥!你们瞧那老头把我打的!”
      几个孩子都围了上来,看着他红红的小脑袋,朱桢没找到他算账,此刻换了衣服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该该该!”
      “哼!”
      朱榑不死心,心中酝酿着报复计划,待次日上课时,把这装了墨汁的砚盒架在门框上,只等那李老头一推门……哼哼,我就死不承认,反正皇爹爹本就向着自己。
      翌日,皇子们又来到了大本堂,在屋里闹哄哄地等老师过来。
      朱榑手捧墨盒踩在桌子上,又垫了一个椅子,一通爬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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