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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才高诸师立平康,智多众姝寄内坊[2/2页]

梨歌行 喂猪小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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拥下施施然行来,一扬脖冲着聂夫人与何典事冷冷道:“如此安排,可就碍不到你们什么事罢?”
      何典事正要答言,只见聂夫人抢先一步道:“纵然她们的花费不动用官中钱粮,只这文书造册户籍核查一事,却终究不由息姐姐你一手包办,免不了要由专管户籍文书的何典事亲自核实才是。”
      息夫人不耐道:“这些乱七八糟的破事不是早先便叫了她们去登记造册了么?我记得那时还是楚翠微亲自叫过去办完了的,怎么今日又冒出你们两个管起这号闲事来?”
      聂夫人意味深长一笑:“楚姐姐虽则通融她们一时,究竟何典事这里还要将登记名册统一递交太常寺核查的,不巧了,今日何典事趁便就要去太常官署递交名录了,是以不免还要过来核查核查。”
      舞阳等人瞧见聂夫人身侧程宣美武撷梅几人神色,心知这是上次叫她们听了窗根儿之后生出心思来跑去聂夫人耳边下了蛆惹出来的事儿,此刻断不能叫息夫人因维护自己而难堪,于是不待息夫人答言便急急回道:“既是户籍核查,我们便与典事一同去与楚夫人报告,不过璎珞的户籍文书上次便已调过,此番应不需要再核对吧?”
      何典事望望她们三个:“确有一人已调档案核对,只余公孙舞阳与周行歌尚未核实。”
      舞阳向息夫人微微笑道:“既如此,师傅,我与行歌同去寻楚夫人一问究竟。”
      息夫人欣慰道:“既是正经要核实户籍,我便同你们一道去见见她罢!”
      聂夫人与何典事听到息夫人亦要同去,情知再找不到借口难为她几个小徒,只得装模作样同往楚夫人处通报核实。
      甫一见到楚夫人茫然神色,息夫人与舞阳等便知这是聂夫人等背着楚夫人藉核实户籍名义故意来给她们找不自在,当下也不说破,只冷笑着看聂夫人要如何自圆其说。
      却见聂夫人与何典事丝毫未见慌乱愧怍,施施然上前道:“我们见楚姐姐连日来忙着清点人员开支用度,着实焦头烂额,故此为楚姐姐分忧,姐姐不会嫌弃我们越俎代庖吧?”
      楚夫人见她们各自神色已知各自心思,复垂首忙于清点案卷诸事:“多谢你们费心,只是眼下一堆杂事忙乱不堪,多少正经乐籍子弟尚且未能核查明白,何况两个尚未入籍的寄名弟子?且搁置待闲下来再慢慢开交罢!你们倘或有闲工夫,倒是来帮我处理这一堆陈谷子烂芝麻的未完旧事罢!她两个才来几日,急什么!”
      息夫人闻言偏头得意一笑:“谁不知聂夫人最是急人所难的,但凡有一点闲工夫,必要忙于为别个操心不已呢!”
      聂夫人与何典事窘迫不已,却也说不出反驳之语,只得忙忙的替楚夫人整理案卷遮饰过去。
      息夫人施施然一屈身:“楚姐姐这里有这样热心的两位得力助手相帮,妹妹就不上前添乱了。我院里还有一群不着调的女孩们要教习,妹妹这就带着两个孩子回去练习了。楚姐姐连日操劳,可要好生保重身子,别叫这屋子里嗡嗡叫的蝇虫搅扰了才是。”
      聂夫人恶狠狠一眼瞪过来时,息夫人已在舞阳行歌搀扶下施施然出了门去。
      看看已至自家院落,息夫人收起得意之色郑重向舞阳行歌道:“虽则今次楚翠微忙于杂事且不难为你们,可是聂芸萝不是省油的灯,有她在楚翠微身边不停的给你们使绊子,我怕终究还得盘问你们的户籍底细。说来舞阳你们可有备得万全之策?虽则你们身家清白不惧盘查,可是早晚必得与家乡沟通,届时始终免不了叫家族知晓你们欲入乐籍之事,依我看你们趁早便要做好心理准备,别到时候真与家族闹翻被逐出门墙家谱除名?”
      舞阳行歌看着她那万般关切模样,不由生出七分惭愧:日前她们如实将舞阳姓名籍贯等等告知师傅,只是行歌身世事关生死终究不宜据实相告,故此三人只将入门前夜谈商定的行歌身世告之师傅,此番见师傅如此护短宁可得罪同僚也要竭力维护她们,不由对自己未能尽诉肺腑颇为愧怍。只是行歌过往已成万不可对任何人透露的绝密事宜,纵然愧怍,此番乃至往后,却是绝不可对任何人明言了。
      略微收拾心情,两人振作向息夫人安慰道:“实在无法便据实汇报叫她们去核查吧!纵然过程中叫家族知晓我们行事,也未必就一定会闹得怎样,总好过一言不实叫楚夫人她们以为我们是什么来历不明的危险分子。况且即算两下里文书沟通,也未见得就一定叫家族父老知晓了我们行动,纵一个不防叫他们知道了,左不过便是一番不满罢了,我们血脉相连的亲属,纵他们不满我们投身乐府,终究也只气得一时罢了!”
      息夫人闻言略略放宽心,见众弟子围拢过来,便不再提及此事,且去教导考察众人乐艺。剩下璎珞独留下来陪伴舞阳行歌,见众人尽已去远,璎珞悄声问道:“如何?可有被聂夫人楚夫人她们为难?”
      “聂夫人倒是存心给我们找不自在,可惜竹篮打水一场空,有师傅相护,哪能叫她们占了半点便宜去?也多亏了楚夫人替我们解围,一句乐籍弟子尚且没清点明白,何况是未入教坊的寄名弟子便将她们两个打发了去。只是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恐怕日后仍旧寻趁我们。”
      “没事儿!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这次能反将她们一军,下次就还能叫她们碰一鼻子灰!有师傅这样维护咱们,那起小人只有碰壁的份!”
      璎珞听故事有趣,拉住行歌便细问起究竟,行歌便将个中细节巨细无遗一一向璎珞讲来,听得璎珞咯咯大笑不已:“咱们师傅这脾气我最喜欢了!就是要给她们厉害瞧瞧!没这一句两句风凉话刻薄一下她们,真当咱们荷风苑都是笨嘴拙舌的软柿子任由人搓圆捏扁么?”
      无心聆听她们对讲,舞阳倚在栏杆上歪头静静思考着此番处境:身世自是不可轻易透漏,可是撒谎蒙混过关却也万万不可行,究竟有没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能够顺顺当当加入教坊又不为家族知晓呢?原来方才那些打气的话只是为免师傅担忧而讲来,实际上她宁可叫人疑心来历不明也断断不愿让家族父老过早知晓自己行踪的“至少,让我闯荡出一点名堂再叫他们知晓我欲投身乐籍,届时也有些许理由能可作为说服他们的根据啊!否则,以现下经历,却叫他们如何不担忧气恨啊!”
      璎珞见舞阳怅惘神态,正要询问究竟安慰两句时,只见远远地似是姬子夜聂青枫葛采莲正向她们走来,便忙住了嘴,且提醒舞阳行歌注意行事。
      三人正色看众佳丽摇摇行至她们身前:“连日来听闻众姐妹夸奖你们舞艺非凡,只我等除桂月考核时见你们一舞而外竟未曾再得见你们的妙舞仙姿,可巧近日我们落蘅苑与桂蟾轩正会同演练数支法曲合舞,不知可有幸相邀三位一同排练演舞?”
      舞阳璎珞行歌暗暗对视数眼,已知这是自己风头太盛以致于一向不喜搭理新人的三魁伶竟也来相邀斗舞以探虚实了,情知避无可避倒不如坦然接招,三人欣然回应道:“久闻两院乐舞风姿殊胜,今次蒙相邀共舞,原是我姐妹之幸,岂有不应承之理?”
      两下里相视微笑,俱从对方神态里看出拭目以待之意。
      “那么,明日日斜时分,我等便在菊花台演练切磋一番。”
      舞阳等人看着暮光中远去众姝飞扬的披帛绸带,彼此对视数眼,心知明日必将是一场精彩纷呈的斗舞好戏。两两相对一笑,俱从对方脸上看到成竹在胸之意。
      看看日落西山暮色四合,倏忽又是一轮满月捧出,海青遥望着长空孤月,忽的念及清平县吉庆班中一干视自己如兄如父的师弟师妹们,心中顿时涌起绵绵密密的思念来:也不知此刻弟妹们过得如何?想是又因懒于勤练杂技被师傅严厉教训一个个可怜巴巴吧?大概他们也正如自己此刻思念他们一般深切着自己罢?
      正思忖间,忽觉身后脚步轻响,原来是小楼正怯怯抱着个小鼓歪头看着自己,每次看到他畏畏怯怯的样子海青就忍不住心疼:“怎的还是这般惧怕?咱们不是已经在漱石斋这里安身了吗?那些见不得光的暗里倡家但然不可能知晓你竟已脱胎换骨成了漱石斋的小柳师了。再说了,就算真叫他们知道你在这里,现下你已是我弟弟,是与我一同自清平县远来长安求艺,如今已小有才名的漱石斋乐师了,他们那起小人自家多少不干不净不能见光的破事,但不敢作死来寻趁你的。你啊,就放宽心与我们一同磨练乐艺吧!就算天塌下来哥哥我给你顶着呢!还有笳汐鹏年龟年鹤年我们大家都会保护你的。你啊,再也不用害怕任何坏人会来欺负你了!”
      小楼畏畏缩缩的脸色转换出一丝安心的微笑:“嗯!我不怕!有海哥哥在,有大家在,我再也不怕那些歹人了!”
      海青拍拍他肩膀,见到怀中小鼓时立马会意:“小楼最近很是喜欢敲鼓呢!练的怎样了?这是要我来教你吧?”
      见小楼怯怯点头,海青便伸手接过鼓来拉着他在石凳上坐下,稍许试了试音色后便信手奏起乐来,一面有一搭没一搭与小楼闲话起来:“我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最喜欢敲鼓了,总是趁班主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拿他的好鼓来练等到我越来越纯熟的时候,戏班里的弟弟妹妹们就当我是班里打鼓最厉害的鼓手了,总是缠着我叫我教他们”
      两人正一教一学闲话家常,只见又一道修长身影步月而来,月光洒在那一袭白衣上,竟似是谪仙蟾宫下来。
      海青与小楼循声望去,只见洛笳汐抱琴而来,正微笑看他们拍打羯鼓:“长空孤月,确实令人难免思念故人,不独海青哥思及故乡故友,就连我也不免思及椿萱故友,心生无限怅惘了。”
      海青素日绝少听他提及父母家人故乡故友,此夜难得他竟主动提及家人故友,不由激发出素来好奇心:“说来笳汐你究竟是何来历呢?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深觉你绝非寻常人家的孩子,看你通身的气度,竟是公子王孙的人品,却为何甘愿与我们这些原本便是贱籍的乐伶一同踏入这民间乐坊呢?你之家人故友难道不会对你之作为心生不满百般阻挠么?”
      洛笳汐哀怨目光自夜空明月转向他们两人,良久,终于幽幽叹道:“海青哥你猜想不错,我之家人亲友何止心生不满百般阻挠,甚至要软禁我以阻我离家,甚或家法伺候以死相逼不一而足。我此番执意离家只身赴京,只怕家中父老连将我族谱除名的心都起了”
      海青小楼面面相觑,正不知如何措辞安慰时,只听笳汐幽幽开口又道:“我本名骆嘉夕,为自己取名同音字作艺名,一是为了免遭盘问,二则是唯恐家族父老知晓我竟以本族姓氏身入艺坊玷辱门廷,恐他们嫌我辱没了江都骆氏的文名”见海青两人茫然不知哪三字,便伸手牵过海青一手在他掌心写下自己名字。
      海青一念闪过顿时恍然大悟:“江都骆氏,可是日前听皇甫公子与诸诗家闲聊时提及的江都世家大族白马骆氏?”
      见笳汐默然点头,海青与小楼齐齐吃了一惊:“白马骆氏三代掌枢白马书院,乃天下文士慕名久矣不胜钦仰的书香世家!你这是弃万千学士钦慕的世家麟子之身,来投帝京乐府全求艺之心愿?”一念及此,海青顿时明了何以笳汐入京会蒙受偌多阻挠了。
      素日里诸师演乐之际每常听观舞赏乐的诗家公子王孙提及天下世家大族,个中便有不少文士深表仰慕白马骆氏之意,不想就在台上演乐诸贱籍乐伶中,便有这么一位出身江都骆氏却毅然舍弃贵籍自落贱籍的翩翩公子。也难怪笳汐竟会遭到家族那般阻拦了,换作普天之下任一稍具名望的世家大族,遇到这样境况都要千方百计阻挠,更何况是文名流布天下的江都白马骆氏?
      海青正佩服笳汐心意坚决一至于此,却见他仰头望明月吞回将要夺眶的眼泪一声叹息:“只是无论他们有诸多不满诸多阻挠,我都决意不打算再回头了”
      海青沉吟良久,心中转过千言万语,最后却只觉什么言语都说不出来,只伸手拍拍他肩膀,同他一道仰望中天明月,思绪悠悠转过千山万水,遥想着此际千里之外月下共此清辉的故乡,故人。
      小楼张嘴待要说点什么,见两人俱是默然望月,于是亦吞回嘴边话语,戚然遥望长空孤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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