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鲁北一带乡下,春节大年,一般可过三天。
初一这一天,都是在自己的家里过。初二这一天,即有人出村,给比较近的直系嫡亲,像姥爷姥娘、舅舅妗子、姑姑姨姨们的,去磕头拜年。初三的这一天,没有结婚的小青年们,要去叫上自己的未婚妻,来自己的家里吃吃喝喝的,玩上一整天。父母叔婶的等长辈们,要给没过门的媳妇,一点过节的礼钱。没有大小见面和相宅子时的几百上千元,那么多,一般为几十上百元不等!因为,来过节是主要的!王大力也不例外,去芦家洼,将芦芦叫来自己的家里,和一家人欢欢乐乐地过了一天年。
到了农历初四这一天,也有在初三这一天的,多是北方女婿们,携妻带子的,走丈人家,去给岳父岳母磕头拜年的。初五这一天,按照芦华的惯例,是去苟家寨苟立光的家里,走老同学的。这里面,已由最初的纯粹的同学关系,不曾带任何功利目的的,走到后来,里面掺了些或多或少的功利的色彩!因为,他们现在的地位,和家庭条件,和过去的时候大不一样。苟立光已由过去和芦华一样的穷小子,凭着自己的苦苦奋斗,和心机钻营,当上了乡建筑公司的大经理。钱和权大的邪乎!在这一方水土上,苟立光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要云得云了!成了连乡长和书记,也要让其三分的显赫的第三位人物!这是从政治上排地位来说,如果单从经济上来排地位,只拿工资的乡长和书记,显然还得退后,苟立光得排在全乡第一位。他挣下的钱,不是一万十万,而是上百万也不止。在群众一年收入,顶破天不到一万元的情况下,苟立光显然早已是鹤立鸡群!在镇上,可以说,苟立光跺一下脚,全镇跟着乱颤晃!
镇上没有几处像样的企业,苟立光带领下的建筑公司,每年都能上缴几十万元的利税。是全镇排在第一的纳税大户,还为全镇数百口子的人,找到活干,能有钱赚。目前,除了苟立光以外,还没有哪一个人,能够玩得转这个由全是民工组成,而不好驾驭的建筑公司。另外一个主要的原因,也是他在全县,和外地的大城市,打得很响,各方路子,各方手握大权的大仙,他都能搞得定,找到大小的建筑和水利工程。在僧多粥少的基建市场上,一个农民出身,没有任何背景的穷小子,能够打拼出这份天地,也实属不易!而和苟立光,一块从初中毕业,一块干建筑的芦华,由于他秉性耿直,没有弯弯曲曲的心眼子,不诳不骗,只知道把活干好。到如今三十几岁,也只是熬到砌砖抹灰的手艺,不能再好而已!当不了帅才,干个将才,领着几十口子的人,照着图纸,盖个房子,建座大桥,竖栋大楼的,芦华还是满可以胜任得了的!凭着他和苟立光,多年不弃的同学加朋友的关系,从苟立光的手里,包到一个能挣大钱的工地,也应该说,不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可是,每每到工程投标揭榜的时候,奔了各路关系而来的大大小小的工头们,都不能不使苟立光,狠狠心一闭眼,牺牲了同学的关系。而每每本可以给芦华的活,不得不给了与他有着更为利害关系的人。尔后,又每每哄着芦华说,只要这个建筑公司,还是我苟立光说了算,当着这个大经理,还愁没有你芦华哥的工地干嘛!
初五这一天,吃过早饭以后,芦华就往包里盛了些,当地和外埠的名烟名酒什么的,准备好去苟立光家,走同学的。儿子小胖围着爹,看着包里的好吃的东西,转转悠悠的。
妻子在一旁,嘴里嘟嘟囔囔的:“夜来去小胖他姥娘家的时候,也没有见你拿这么好的烟酒。今日,去孝顺你的当大经理的老同学!你的脑子,是不是让狗吃啦!你的心里,也要有点数!好几年,就应着说给你个活干干,可是几年了,连个屁也没给你闻一闻!”
“你少叨叨几句,啊!大过年的,不屑惹你,甭蹬着鼻子上脸!我为了啥?还不都是为了咱这个家吗!以前过了年这一天,我都去立光家,今年不去,关系不就断了,续不上啦!哪一天立光高了兴,给我个活干干,不就啥都有啦!真是,你们老娘们家行事,头发长,见识短!”芦华说着,提着包出来,挂在车子把上,顾自推着向大门外走去。
“爸爸,爸爸,我也去!”小胖从屋里撵出来喊着。从芦希亭后长起来的年轻人,有了后代,就一改过去的叫法,叫父母爹、爷、娘的,城乡差别在这里缩小得最快。也和城里一个叫法,统一让孩子叫父母爸爸和妈妈。过去,因为地域的不同,和文化信息的闭塞,对父母和祖辈的称呼,而有所不同。当地称祖母,有叫奶奶的好理解,但大都称奶奶叫nia,在字典里都没有找着这个字。在生产队时,只有家里有在外地城里当工人的父亲来家,孩子叫爸爸。老百姓穷人家的孩子,叫父亲爸爸,会让人笑话的。今天信息普及发达,影视文化城乡同步,乡下的的孩子,新生事物接受得快。叫爸爸妈妈,又嫌土了,叫爹地妈咪,也没人笑话,还惹人眼馋羡慕呢!
“这不是去你姥娘家,让你去跟着闹腾!”小胖母亲出来,把儿子生拉硬拽回了屋里。
芦华骑着他那辆快要散了架的自行车,从破货市上没花几个钱,买回来的。什么牌子的不知道,啥来路的也不知晓,反正除了铃铛不摁不响,走起路来,哪儿都吱吱啦啦的。出了村后,上了村前的柏油公路,往东骑行十几分钟后,即往北下了公路,来到了苟立光的村上。往村东新划的宅基地上驶来,到立光家明显比周围也是盖了不久的房子,华丽的砖院前,下了车子,推着走了进去。
这时,推开门出来,往厦廊下的冬柳缸里,倒着茶叶根子的苟立光,看到芦华推着车子,从大门里走了进来。在玻璃全密封下的暖廊阳台上,放下茶壶,走下几层台阶。忙过来,帮着芦华在水泥混凝土照面的院子里,打好了车子。用手习惯性地向后,梳理了一下他那像牛添了一样光亮的大背头,手放下来的时候,拍在芦华的车子座上说:“芦华哥,你落伍了!现在,出门起码得骑一辆小嘉陵!”
芦华也在他的车子旁边,苟立光的豪华摩托上,拍了一把:“立光老弟,你哥是没有办法和你比呀!甭说骑马,就是骑驴我还得现买呢!我这辆车子,虽然破是破了点,因为不好看和不好骑,我才能不管到哪儿一歪,也不用上锁。真正地和冯巩说的相声样,放在外边恶心,扔在外面省心,自己的车子骑着放心!放在一个地方,三天不动它,保证还在老地方!你的大摩托,一会离了人儿行吗?嗳,俺大爷大娘,我听你说,从老宅子搬过来,和你一起住了?”
“从你嫂子走了以后,我又常不在家,都搬过来和我一起住,也好给我看看门的!光剩老二,在老宅子那边看门。!”苟立光说的老二,即是苟二呆。苟立光说着,和芦华走上厦廊前的几层台阶,向西间北屋里走了去。
东间北屋里,早就来和苟立光说话的苟怀忠,听到院子里有响动。站起身来,从门玻璃里,看到是西芦家洼的芦华来了,就没有出来。仍坐回了转角的一坐一个坑的沙发上,看着屋子一角的大屏幕彩电。苟怀忠是苟立光本家一院里的一个叔,不是很近,也不是很远的样子,在出五服的边缘上。足智多谋,能写会算,是苟立光统领下的建筑公司的会计。也可以说是,除苟立光以外的总管家!
苟家寨也是个不大的村子,四五百口子的人。村庄和家谱起源,没考证过。在这里,只是略表一下百家姓里有关于“苟”姓的由来。第一种说法,是传说黄帝、舜帝的后人均有苟氏。第二种说法,苟为草名,河内有人以苟为氏。第三种说法,是中间改来的姓。说南北朝时,北魏鲜卑族有若干杂姓,进入中原后,改为苟氏。五代时,为避后晋高祖石敬瑭名讳,把一个“敬”字拆开,敬氏改为苟氏和文氏,两个姓氏。
“爹,娘,芦华哥,来给你们拜年啦!”苟立光。
“芦华来了。”屋里的苟立光六十余岁的父母,忙起身笑迎着。
“唉。大爷,大娘,我给你们二老磕头拜年!”芦华进屋里后,将手上提来的包,放在冲屋门的方桌上。倒退几步,在铺了方格地砖的屋地中央,跪下来,磕了两个头。
苟立光的父亲,忙弯下腰去,双手拉着芦华,一边客套着说:“还磕啥,来了就是头啊!”
这个时候,一只手拿着火腿肠,另一只手,抓着一块馍馍啃着的苟二呆,傻笑着走了进来。就还像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样,好奇地伸手,去扒拉着芦华拿来放在方桌上的包,看看有啥好吃的没有?让走上来的母亲,伸出手一把,把他的脏手打了回去。顺便把芦华的包,放在高处的大衣柜的顶上。苟二呆又转过身来,向着芦华嘿嘿地直笑着。父母屋里的大衣柜,是苟立光买了新的替换下来不用的。靠北墙的方桌椅子,是从老宅子带过来的,老古调样式的,看上去,和这宽大新盖的房子极不协调。
苟二呆毕竟是,苟立光家中的一口人,没忘了和他打声招呼。一只手在他的肩上,拍打了一下:“兄弟,过年好啊!”这当然是做给苟立光,和他的父母看的。在路上碰见苟二呆,芦华避之唯恐不及,肯
第九章 祖父病危[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