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这个意思。”她冷冷看他,“我和你非亲非故,不需要你时不时的告诫。”
“我不过……”
她直接打断他,“你如果怜惜她,就娶她好了;你舍不得那些个能带来权势的千金小姐,就别在这儿居高临下地评判她,更别评判我。你不过也就是个虚伪的人罢了,就仗着比我们家世好,站在高点上指手画脚的。”她心里有股怨气,似乎是从昨夜城丰酒楼上就悠悠腾起在心间的,这会儿倾泻出来,自己都控制不住。
程昊霖还保持着跳舞的姿态,右手将她的左手握在掌心,听她这么愤愤的,他想解释,却被她打断,下意识地捏住了她的手。
冷伊毫不犹豫地甩开他的手,走到舞池的另一头,不让于鸿看到这场纷争,免去一场闲话。
周围全是热闹的人,不少人看到了这场争执,好奇地望着。
程昊霖独自立在这场繁华当中,他甚至不知道,冷伊若是好好听他说,他还要怎么继续说下去。其实走过来的时候他没有想好,只是看到于鸿和她在一起,就走了过去。他真的没想贬低她,他只是担心,这年轻的男孩子,本是个好对象,只是身后如此显赫的家世,反倒让他不靠谱起来。他想同她好好说说,当真是为她好。
站在高大的雕花柱下,冷伊被它的阴影笼罩,心中顿感安全平和。
舞池中是纷杂的人,一对对,将各色神情挂在脸上。有的双方深情对望,旁若无人;有的挤眉弄眼,就是不肯先开口说半个字,看得让人着急;有的低头冥想,完全忘记身前的舞伴;有的左顾右盼,巴不得赶紧跳完这支舞,另觅下家;更有一些含情相拥,身体随着音乐微微摆动,宁静得似乎这里是他们的别院。于是可以猜度,有的是恋人,有的是争风吃醋的准情人,有的不过逢场作戏,有的是拗不过别人的引荐,当然还有些神情暧昧的,可知捡了个好机会,光明正大和原本见不得光的人共舞一曲。
冷伊突然觉得这样身在世外,眼观群生百态也是顶有意思的。
看着看着,她突然见得一熟悉的男子,双眼含秋水,满身带风月,在舞池中与女伴快乐地起舞,正是李睿晟。
再看那舞伴,松一口气,并不是程虹雨。只是从那隆重的纱裙、精致的头纱,看得出来定是哪个大家闺秀。
一曲终,他屈腿行了个礼,于是那原本平常的绅士礼仪,在冷伊这里就打上了重重的花花公子烙印,再也消不去。起身,他冲另外一边做了个手势,示意对方过去,当然这些是瞒着那女伴的。
冷伊顺着他手势的方向,再看那一头,程昊霖摆了摆手,做出副由着你去的表情,退到场边,她这才看见他也刚与自己的舞伴——唐小姐跳完一支舞。
她感到血液在往头上涌,唐小姐,又是唐小姐。
在晦暗的灯光下仔细琢磨她的五官,杏眼,鼻梁略扁平,鼻头却是圆圆的,坏了满脸精巧的妆容。冷伊想着,她若是胖起来,岂不与昨日在报上看到的唐兆蛟有几分神似?而她也是姓唐的。
这样一想,冷伊顿时恍然大悟,辽东地广,可这几个地头蛇相互却是相识的,非但相识,还带着既一荣俱荣又此消彼长的矛盾关系。
冷伊这会儿,又觉得程昊霖这人有几分有趣,既然心底里藏着王依,藏得人都有些魔障了,必是知道她曾与唐兆蛟的关系,说不定现今仍有些关系,他却泰然处之,甚至与他家的女眷厮混在一起,毫不介意。她觉得此人如此容忍,是个不得了的人物,因为藏得住悲喜的人往往是成大事的人,却又深深不喜欢这样的人。为了一个目标,锲而不舍、不择手段、甚至忍辱负重,这样的人相处久了,看不出真心、见不得真情,只叫人觉得可怕。
于鸿从冷伊眼前过,同她一笑,眼睛弯成月牙,嘴边露出颗虎牙。
今天晚上,他已经不知换了几个舞伴了。于书记长的名声大概是很大的,大到这个舞池里,有许多人都认识书记长的儿子。
如果娘在,一定会为现今的年轻小姐们的大胆感到吃惊,原来女子也是可以不掩饰对男子的好感的。
舞池里晃过的还有眼熟的人,黝黑的脸膛,勉强忆起那日带他们参观军营的中校,记得程昊霖管他叫常中校来着。一开口便浓浓的关中口音,一口一个“呃”,仔细听几句才晓得说的是“我”,那日后来但凡他开口,冷伊就忍不住想笑。
他与自己的舞伴相拥,在她耳边细细说些什么,听的人一脸温婉的笑,似在听一个有趣的故事。那个女人与常中校一般大,不再那么年轻的脸上也许会有些细纹,却掩不住当年的风华。当两人侧身对着冷伊的时候,她才发现那女子的小腹微隆,在旗袍的束缚下更为明显。
75.指手画脚(二)[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