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程昊霖躺在床上,知道楼下还一片狼藉,聚会过后,有那些下人忙的。
娶她。想起冷伊的话,他只是冷笑。莎莉的背景意味着什么,他当然清楚,可是娶妻?她说得很轻松,到底是没经历过太多波折的年轻女孩子,说起来何其轻松。
娶妻,他娶过的。再娶妻,他想要个温婉点儿却不失孩子气的。
这个念头吓了他一跳,不会的,再也没有人能比得过她,他娶过妻了。
潦水尽,寒潭清;烟光凝,钟山紫。汽车绕山而上,见层峦耸翠,汽车盘旋而下,望飞涧流朱。从来没有走进钟山如此之深,也就没有见过钟山的秋如此的艳。
果然如于鸿所料,一说此行目的,教授连忙放行,连张书面的假条都不需要。
吃过午饭,于鸿家的司机已经将车停在弄堂口,载着他们到军政部门前,集合了商务部的其他一些人,十几个人坐上了黄绿色的大卡车。
这卡车着实不舒适,顶棚弯曲成穹顶,坐直了,头与那油布老蹭,不坐直,又驮着背很不好看。搁在卡车边沿两排窄凳也不是为了舒适而设置的。
冷伊忍着什么也没说,但商务部的老人也好像是头一次坐上这运兵车,牢骚多得很,尤其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带着副油瓶底似的眼睛,要说近视得不得了,可偏偏看人得蹙着眉,眼珠子从那镜片上头看人,于是被他看的人老觉得他故意低着头不正眼看你,而偏偏要向上翻眼般,仔细看,似乎还有些对眼,乍一看,还挺逗,可配上那拧成一团的眉毛,却又透着点凶狠的意味。
若因为长成这样就不喜欢人家,未免武断,倘若人家真是个好人呢?可他偏偏还是个势利眼,一眼看着人群中就冷伊一个女孩子,凑上来。恰巧于鸿忙着同别的相识了的前辈寒暄,就她单独站在那里,他便不住问她是哪儿来的,家里有些什么人,都在哪里做事,听得没有爹、一个哥哥是小报编辑,那本就翻到上眼皮的眼睛更是要翻进眼皮子里,仿佛冷伊没个显赫的爹就不应该在他眼里似的。而于鸿偏偏这个时候又来了,这男人变脸比变天还快,客气得冷伊浑身鸡皮疙瘩。
他一路上就哎哎哟哟的,这儿咯着了、那儿磕着了。
终于有个前辈看不下去了,喝一声,“马上年轻人都要坐着这个车去讨伐新军阀了,他们要流汗流血甚至丧命,他们能坐得,你怎么就坐不得了?你要是这都坐不得,那报名的时候你瞎凑什么热闹?你以为这还是请客吃饭,不来就亏了?”
一时车厢里只有“嗤嗤”的笑声。
于鸿凑在冷伊耳边,道,那势利眼的中年人早年不过是一个银行的买办,后来他说觉得新政府新气象,于是在商务所柜台上做做盖章的事儿,大家私下里觉得就他这副尊荣,定是银行里也混不下去才来的。这些日子,各个部门大扩充,他充分利用了见人就问家世积累的信息,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这才在现在办公室里混了个收发文书的差事。
至于那呵斥他的人,是商务部部长的远房堂侄子,虽说也是个关系户,可不像他这样猥琐,平日颇有些大户人家子弟的做派,仗义得很,而仗着自己的关系,也是直言快语,早就看不惯他这做派,平日不知挤兑他多少,今天自然也不留情面。
冷伊听着,突然觉得有些害怕,这部门里看似不多的几个人,背后的关系网却是暗流涌动,性格又各异,往后的日子还是要谨言慎行的好。
既然是这部门里能行侠仗义的人发了话,冷伊坐得再不舒服也不能出声,不断换着姿势,总算是挨到了群山环抱中的一片军营。
车是停在军营中训练场围墙外头的,他们走了进去,这才发现这片训练场真是出乎意料的大。进去的一个台子正在高处,下头一片宽广的平地,有靶场、平整的沙地、土丘与浅滩,远处一片山林的背后,隐约看见几匹马,一问,山那边还是训练场,居然还包括一个马场。
接待他们的是个中校,一举一动都透着干练,黝黑的脸不苟言笑,往哪儿一站,哪儿就有了威严。
下车时他就立在一旁,冷伊只看他一眼,立刻想到了程昊霖,惊得心砰砰直跳,怎么哪儿都碰得到。
那天晚上,想到时间晚了,最后也没去冷琮家看看,却对他脱口而出的“三牌楼”耿耿于怀,第二天还特地和冷琮求证了,他们俩人的记忆都很清晰,冷琮根本就没有提到过他新搬去的地方,两人心中疑云重重,坐在桌边半晌无话。
之后只上课的时候见着一次,总觉得心里看着不舒服,下了课直接背了包就走,连招呼也没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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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势力小人(二)[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