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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看人下菜碟(三)[2/2页]

冷雨霖霖[民国] 荻秋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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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晦暗的路灯,折射进车窗玻璃,半明半昧,像幅油画。画中的他一脸坦然,“印度这段日子瘟疫肆虐,他自愿去那里帮助控制疫情,不简单的人。”
      他的话语间居然还有几分钦佩,让她不禁想起夏日里,马背上跟着那两人偷听时他自己说过的话“心要大,才能办成大事”,此情此景,听闻此二人不约而同,或者更有可能的是暗中约定一同去了印度,他还是这样豁达,他若不做成大事,也太白费了。
      颐和路到鱼市街,短短的路程,两人说着话,都不觉着,开到巷子口才发觉,这就到了。
      下午似乎有个街坊家突然有人走了,白事已经开始办,不宽的巷子里堆了不少杂物,又是抬轿子小人又是木头的柜子,里头还放着故人的衣物。
      “程老师就送到这里罢。”冷伊望着这空出的窄窄小路,让程昊霖停了下来。“多谢你们的款待。”知道了程昊霆的行踪,她已心满意足。
      “那些小说的细节你还记得清楚,饭桌上给我们解了围,该我说谢谢才是。”程昊霖下车,帮冷伊打开了车门。
      她点点头,走下车,雨停之后,空中泥土的芬芳是今年夏天最后的气息。“程老师再见!”踏着路灯下反射积水亮光的路面,朝巷子深处走去,微明的灯光下,发现自己身上的罩在丝绸旗袍上的一层纱,如蝉翼般轻盈。
      她放下脚步,看着自己的衣裳,轻轻笑了,有些讽刺,因为她记起自己头一次见这衣裳的时候,都呆住了,忙不迭地买了回家;可头一次穿去张家,被博容的娘盯着那开高的衩,看了好长时间,当时懊恼不已,回家压了箱底;今天再看却仍然觉着好看。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这是为了穿给博容看才买的,可博容的爹娘不喜欢,细想想,博容也没有夸这衣裳半句。尽管如此,她仍然觉着,这一身很好看,她很高兴。
      脚步又快起来,透过小院唯一块花墙,她发现正厅里昏黄的灯光下,三四个身影正围在桌边低语。停了停,见其他几人正聚精会神地听冷琮在说什么,声音是那样细微,如人沉睡中的低吟。
      身后是响亮的皮靴踏在石子上的声音,她慌忙转过身,压住身前被带起的飞纱,只看到巷子那头,程昊霖手握雨伞向她走来。是她去时带着的伞,这会儿雨停了,便忘记在车里。
      她转身的档口,他也停在了巷口的路灯下,两人隔着几步远的距离,一时默然。
      冷伊瞟一眼家中聚集的一众青年,不想让他们被发现,就主动朝程昊霖走去。
      “粗心了,一时粗心了,多亏程老师仔细。”伸手去接雨伞。
      他递过来,却顿了顿,斟酌一下,“才八点不到,赏脸一起逛逛?”
      路灯下程昊霖一脸热切,冷伊竟找不到一句话来推辞,便点点头重又上了车。
      一路开往玄武门,地是湿的,空气是湿的,好像两个人的心情都是湿的,路上突然没什么话,冷伊却不觉得尴尬,那种潮湿,带着点儿甜香,也许因为已经有桂花开了?
      窗外熟悉的街景,此时以比往日快许多的速度,往两边倒退,倒是很新鲜的,她心中也不由地泛起快慰。
      汽车停在玄武门下,“敢不敢和我去城墙上走走?”
      心说同样是走,城墙上总也没什么机会上去,今天正好有这个机会,哪肯走平常的路,忙回道,“敢!”便沿着半边坍圮的石阶梯朝上走去。
      雨刚停没多久,虽是周六,玄武湖边的人也不是很多,隐隐在稀疏的路灯下可以看见幢幢黑影,转眼便掩入沉沉的夜色中,不见了。
      “打仗是什么样子的?”冷伊仰头看天,乌云散得差不多,只留薄薄一层蒙住月,透出如蜜糖般浓稠的月色。
      “打仗啊。”他想了一小会儿,踢开路上小半块碎砖,“打仗就是听天由命,活跟死,不过顷刻之间的事情。”他发出深深的叹息。
      “你打了多少次仗?”他是她亲眼见着的,唯一一个上过战场的人。
      他立在墙垛旁望着和夜色一样沉的玄武湖水,“记不清了,十五岁的时候就陆陆续续在战场上跑,到现在已经十年多过去了。”
      她暗自咂舌,在枪炮之下奔走了十来年,他居然还好端端地活着,“那怎么还这么精通俄语?”
      “后来辽东安生了许多,我爹也不再是年轻时拉杆抢就打的保安团长,想着自己从几十个人的地方保安团,折腾着折腾出了名堂,儿子也该有点文化,说不定能做点大事,就让我好好上学,又送去俄国待了几年。”他突然转过头来定定看着冷伊,“我去俄国前,你姐姐才是个十岁出头的丫头片子。”说着还用手在胸前比划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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