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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风水轮流转(二)[1/2页]

冷雨霖霖[民国] 荻秋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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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陵城就是这个样子,没有春秋,只有冬夏。前几个礼拜还淫雨霏霏,湿冷透骨;天气一晴,草木顷刻鲜活,古老城墙青石砖上的杂草毛茸茸地窜出来。待到江北一片油菜金黄的时候,褂子外头再穿毛线外套,走在日头下就已经要出汗了。
      晚间的风,带着对面人家糖醋鱼的味道,穿堂而过,也透着些许热气。
      “北平的学生又在游行。”憋了半天,冷琮挤出这样一句话。
      这样的情形已经有三四天了。自冷伊从姑苏城回金陵城,晚饭便不讲话,只在一边,低眉吃饭,冷琮每天一个时事新闻,却也没能让饭桌上热闹起来。
      “明天不上课,伊儿把那裙子拿到裁缝铺子里改改去。”娘终于开了个贴近生活的头,这个话题她已经说了好几天,冷伊一直没应。
      她说的,还是上个月,冷伊和几个女同学,去中央饭店后头那家瑞荣裁缝铺做的一套衣服。周一晚上拿回来的。
      象牙白绸缎子衬衫,加一条黑灰薄呢马裤。这套衣裳的特色就在袖子上,只遮了大臂的一半,肩上堆了层层叠叠黑缎,如荷叶,但同马裤一样黑色。
      在铺子里试的时候就眼前一亮。这衣服本就是看了西洋画报封面才想到要做的,当时只觉得能有三分相像就好,却没想到这么服帖,效果与画报上接近得很,很是喜欢。
      回家穿给冷琮看,他一个劲儿拍手,说去年暮春去上海,写那个离个婚闹得沸沸扬扬的女画家陆茵的采访稿,在马场见着她时,她和一帮贵妇名媛就是这身打扮,他差点看呆了,没成想冷伊也能穿出这个效果,倒是天生做富太太的胚子。
      冷伊当时还在跟他笑说,一句话提两次“富”“贵”,俗得很,娘就买菜回来了,见着她这一身,当时脸就阴了下来,而后时不时就要劝她去把袖子改了,不说到手背,半个小臂是必须遮着的,冷伊只听听而已,根本就不打算改。
      “你别只嗯,明天就去。”娘今天似乎定要把这事给办了。
      “这套衣裳就这袖子最好看,改它做什么?”冷伊也觉着了,这次是糊弄不过去了。
      “这衣裳太……”娘没说下去,换了个理由,“张家老爷夫人知道了定不喜欢的,本来就……”她顿了顿没说下去。
      这事不提还好,一提她也没了好脾气,嘟囔一句,“若不是你这样坚持,早就结了婚,哪里来这么多的幺蛾子。”
      娘吃了一惊,筷子重重放在碗上,激得冷伊心里一颤。十几年来,娘总是和和气气,但印象里也有几次发火的:一回还是高小,有一天急着同隔壁的女孩子到弄口买栀子花,作业潦草地写完,娘发现了大发雷霆,连说她最恨女孩子长成花瓶,从此冷伊的学业再也不敢怠慢;还有一回已经是考中央大学之前,同博容去戏院看新上的卓别林的默片,回家,娘铁青着脸坐在门廊下,她辩解了句,说能嫁进张家,这大学上不上是一样的,她险些甩女儿一个耳刮子,幸得舅舅在一旁拦下。
      她这一砸筷子,冷伊心里已经后悔说错话,只面上还犟着,没有立刻认下,战战兢兢地抬头看她,看她居然双眼噙泪,心中更是悔。
      冷琮赶忙抚慰嬢嬢,一边对冷伊使眼色。
      冷伊赶忙识相地说:“妈,我说错话了,对不起。”
      娘点点头,从袖子里抽出个帕子抹抹眼睛,居然朝她一笑,“晚上约了几点排戏的?让冷琮接送吧。”
      “从这儿到玄武湖,一路都是街灯和人,不用哥送,我把碗洗了就去。”说着已站起身收拾碗筷,却被娘抢先收过,她低着头,一句若有若无地:“妈就只想要你好。”转身进了厨房。
      冷琮站在冷伊身边,低头看着她,“一事归一事,衣裳是挺好看的。可博容的事情,你要怪罪嬢嬢就有些不讲理了。”俯下身子,“过会儿再好好赔个不是,没人比嬢嬢更关心你的婚事了。”
      自觉理亏,拼命点头,背起包,往外走去。
      春季汇演,英文系也出一个剧,用英文对白。
      冷伊和系里的同学私下认为,其他许多系出的节目,不管是剧还是诗朗诵,亦或是歌舞,总与时事密不可分,一个学校里,对当今时局看法的人很多,有的歌颂、有的痛斥,料想那些节目针砭时弊又或歌功颂德,想想都沉重。他们另辟蹊径,索性来个轻松的剧,将英国的爱情小说《傲慢与偏见》做了删节,取了其中几个经典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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