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想,那天虽会遭许多激进的同学或老师批评尽是些西洋的儿女情长,但在那么多沉重主题中,未尝不是一个出彩的节目。
这一晚不过在五洲公园第一次对台词,顺便商议服装道具的事情。
大四一个师兄的父亲是剧院经理,已打好招呼,下周六直接去试衣裳就好,道具服装的事情解决得很是便利。
至于台词,这一次不过几个角色将台词读了遍,并稍微设计了动作,因是周五晚上,几位同学还约了人,第一次排演便早早结束。
冷伊独自顺翠虹堤往玄武门走去,心里可惜,既是来了玄武湖,应该好好游赏才对,偏偏夜间,只见得湖边垂柳齐齐如美人梳妆,在湖边倚着,旁的再也看不见。罢了,待下个月张博容来时,他们可以再来湖上划船。一想到博容,她心里怎么都不顺畅。
此次回姑苏城,两个白天并周六晚,博容几乎全程作陪,冷伊担忧他嫂嫂表妹横插一脚的心算是放下,但从他紧锁的眉眼里也看出些隐情,可问了他两次,他只道没事,她也不好追问,只注意到他俩并肩走的距离拉开寸许,不细查是看不出。
他也看出她的不悦,反过来问怎么,这察觉出的点细微也不好同他说,只向他摇头,两人便默然了。
最后他送她上火车的时候,隔着窗还追了几步,说下个月再来南京看她,只那一瞬,她觉得,她是多心了。
一个车夫拉着车从眼前过,冷伊才从神游中回过神,已走到北门桥。车夫刚过,见对面定定站着个人,正仔细打量她,她也茫然地瞪着他,过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是那莫名其妙的军官。
北门桥热闹的街市,一个个垂在路上空的招牌,高高低低,被两面店铺透出的光亮,映得仿佛是浮在空中的另一条街道,直通到背后半山腰发出庙宇微光的山上。两边店铺个个晕出半圆的光,洒在街上,只街中央一条晦暗狭长的道。
那军官就站在这昏暗小道的起点,上下打量冷伊,眼中无半分恼怒,仿佛换了个人或是变了心性。
雪青对襟短衫,露出两截羊脂般的胳膊,在灯光映衬下,分外地白了,玄色的半长裙,膝下一节小腿,露在纱袜之上,黑色小皮鞋也发出油油的光。
大学里虽不规定着装,但这样的学生装总是最稳妥的打扮。
第三次相遇,知道危险将近,冷伊却半分力气都没有,僵直地站在路上,拘谨地用右手拉了拉左臂的袖子,毫无缘由又徒劳地想将手臂遮住,半低着头立在原地。
他笑了笑,她也不自然地回了个微笑,向一边传出喧闹的酒楼望去,他却向她走来。
呼吸瞬间变得急促,冷伊微涨着脸,右脚悄悄后撤了半步,低着头,见得视线中,一双皮靴越靠越近。
“你是……”他沉吟一下,看来是不记得她姓什么,但好在这次没再把她认作什么王依。
发梢被他的气息轻轻拂过,“我姓冷。”抬头回答他。
“冷小姐,你好。”
想起那次在红房子餐厅,最后,他也是这样客气的,她也只能客气回道,“你,好。”因为紧张,短短两个字却断了开来。
他侧身望向那酒楼,“我还没吃晚饭。”
一件蓝灰的衬衫,两个袖口随意地卷在手臂上,衬衫下摆却整齐地束在藏蓝的马裤中,一双黑皮靴锃亮。想是刚下班。
“司令部需要操心的事情也多,你辛苦,我不打扰了。”微微弯腰,就要绕过他走开去。
“冷小姐……”他顿了顿,“能赏光一起吃晚饭吗?”他又抬头看看酒楼的二楼,没有一楼这样嘈杂,雕花的窗棂打开,从那低矮的窗框,望得见一排排方桌。
“好意心领了,我,我在家已经吃过晚饭了。”冷伊咬着唇对他强笑着婉拒。
他叹口气,又道,“城丰酒楼除了菜品出名,秦淮小吃做得也是一绝。冷小姐,就当吃个夜宵也好。”清了清嗓子,“那天在上海,实在鲁莽,让冷小姐受了惊吓,没有好好道歉,想来很懊悔。”他走近一步,“冷小姐,给个机会。”
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冷伊再不动容,倒显得小器,也就点点头,跟在他身旁,进了酒楼。
8.风水轮流转(二)[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