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深处由于经济落后交通不便,庄稼人运输皇粮,照样得背扛肩挑,日子照样又苦又咸。同在一方水土,但不同的生活形态、面貌,让人们的心理世界和精神家园越来越多元、复杂。随着国家粮食收购工作的改革,粮站用工制度发生了变化,“优秀农民工”唐岁求被破格招聘为乡粮站的验粮员,理所当然成为全村乃至全乡的农民上缴皇粮时巴结、恭维的对象。全村人首次破例为他集资杀羊设宴,人人敬酒,表示庆贺。唐岁求万万没有想到,被庄稼人恨之入骨的皇粮制度,最终居然成为他改变身份的跳板。真是成也皇粮,败也皇粮。之前自己的命运是因为皇粮而“败”,如今又是因为皇粮而“成”,皇粮,最终使他走出人生的困境,赢得尊严和人格。身份的变化,点燃了唐岁求内心的激情,孤身一人的他,开始有了面对隋圆圆的决心和自信,心灵的默契再度发酵,他开始靠近隋圆圆。隋圆圆在一个夜晚接纳了堂堂验粮员唐岁求,在情感的迷失中,两人在皇粮岁月里寻找自我。
被人们唾骂的皇粮钟的阴魂却化腐朽为神奇,皇粮钟没了,而皇粮仍然年年上缴。没有了皇粮钟,人们上缴皇粮的日子显得诚惶诚恐,似乎没有精神的根基。皇粮钟成为人们阿q式的留恋和怀念,成为聊以的精神追寻目标,唐岁求更是冥冥中渴望皇粮钟阴魂会重返人间,渴望皇粮制度长久保持下去。验粮员的身份,不仅可以免除自己的皇粮任务,而且拥有决定别人粮食等级的权力,这也是秦穗儿眼里最大的实惠和意义,也成为唐岁求在秦穗儿心目中“起死回生”的开始,于是,那种在严酷生活里被颠覆、被解构、被包容、被误解、被践踏的所谓的“爱”,重新回归如初,唐岁求和秦穗儿的感情从此再度升温。事实上,唐岁求在给各村各户的农民验粮时,并没有敢滥用手中的权力,因为他知道眼前的身份,完全取决于自己“优秀农民工”的力量,取决于粮站领导对他的放心和信任,于是,在验粮时,他凭良心办事,并用装病、躲避的办法,回避乡亲前来套近乎、拉关系、跑后门。甚至,当姚耱子和秦穗儿背着并不够等级的麦子前来验粮时,他表面承诺使用权力,保证顺利过关,而背地里却忍受巨大的委屈和牺牲,借了站长的钱,跑到集市上花高价买来上等麦子,替秦穗儿缴了皇粮,并“顺利”过关。他付出的这一切,秦穗儿并不知道,总以为是权力在发挥作用,于是,唐岁求在她心目中的地位,有了新的变化。她终于在生活和感情上接纳了唐岁求,但是,正当两人准备走向婚姻的时候,山外传来惊天消息:皇粮取消了。农民们终于解脱了千年的精神枷锁,这一重大消息,对于唐岁求来说,先惊后喜,再由喜到悲,最后竟然陷入绝望,因为皇粮的取消,反而对他的未来形成考验,因为他的验粮员身份将随之消失。重新沦为一介草民的他,用身份赢得的所有的价值和意义顷刻化为泡影,最大的灾难是和秦穗儿的“爱情”立即受到严峻的挑战。一切,都源于囊家秦爷笔下的那三个字:皇粮终。
皇粮最终被取消,人们一时无法适应,但人们反思皇粮钟的消失和囊家秦爷临终前书写的“皇粮终”的时候,似乎发现冥冥中有着一些联系,于是,皇粮被取消,似乎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与其说是上天发威,是大地显灵,更像皇粮钟把皇粮召回去了。县里派警察调查皇粮钟失踪之谜,说是皇粮制度取消后,曾经悬挂在秦家坝子村的皇粮钟有着无法估量的文物价值和历史价值。按公安的说法,皇粮钟不是被雷公收走,而是被不法分子盗窃的。村委会指定由民兵队长姚耱子协助公安人员调查。贼喊捉贼,当然破案无果,正当公安人员一筹莫展的时候,却意外地从罗万斗那里得到了囊家秦爷临终前书写的“皇粮终”。这种来自中国偏远地区民间的精神信息和历史判断,与取消皇粮制度的背景悄悄暗合。皇粮钟被农民自己在雨夜里炸掉,表达了农民内心深处对皇粮制度的不满,而囊家秦爷手书的“皇粮终”,其实是广大农民对现实观察的结果,冥冥中暗示了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
至此,囊家秦爷和物质的、精神的皇粮钟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了,但是在唐岁求和秦穗儿的婚礼上,本来空无一物的老槐树下,却发出皇粮钟“咣咣咣”的声音。无钟自响,不敲自响,响从何来?何来钟响?人们发现皇粮钟下打坐的囊家秦爷,死而复生,眉毛达二尺长……是真是假,是现实还是幻觉,这已经不重要,在秦家坝子人看来,日子的谜底,也许才揭开了一点点。
在《皇粮钟》里,作者采取交叉叙事、现实和历史交相映衬的方法,把宏大主题掰成点点线线,再缝织在民间生活的皱褶之中,按照个人经验在叙事领地里淘挖历史的淤泥,寻找呈现和表现的指向。作者没有单纯地去描摹种地纳粮带给底层民众生存的尴尬,更关注农民身上富有国民性的道德交融与哗变,那里除了极具人性光辉的包容、理解与担待,也有隐忍、怀疑与奋争。作者用细腻的乡土语言、跌宕起伏的情节和对西部农村社会淳朴、深厚的民风、民俗、民意、民情的精彩描绘,借助隐喻、象征、寓言、魔幻的手法,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全新的农村生活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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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 岭:(皇粮钟)[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