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跟在后面。媳妇子迷迷瞪瞪一睁眼,看见长盛站在炕下,她脸朝天,没看见嘉成,嘴里嘟囔着问:“带吃的了没有?”长盛把她的两条脚腕子都捉住,像拖猪一样把她肥壮的屁股拖到炕沿,边解裤带边说:“弄完了黑夜让你吃骡驹肉。”
这年月,再好的牲口断了腿也只有一个下场,何况是头还没上过笼头的骡驹,老支书和生产队长柱儿都同意杀了。指派民兵连长双锁带着人去驻军炊事班借来两口褪猪毛的大锅,就在打麦场上用几块大石头上支起来烧火。全村男女老少能跑动的都来了,围着两口大锅里三圈外三圈坐满了打麦场。要分肉了,汉子家保持身份,除了锅边帮忙的,都远远地站着,排队的都是妇女和娃娃,梅子后面是兰英,兰英后面是银娃的媳妇荷花。梅子是老支书的儿媳妇,端上肉盆不走,小声叮嘱鸿福老汉:“叔,兰英家里有奶娃娃,肉里别有骨头啊,汤汤从锅底舀。”鸿福老汉没吭气,但是照做了,——他原本就和矮子的爹是结拜兄弟。荷花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她不敢太招惹支书儿媳妇,却指着兰英说:“拔麦蒿那天你偷麦穗了,我看到你了,你偷着搓麦穗吃,还在胳肢窝下夹了一把回去!”兰英哪里受过这样污蔑,把那一盆连汤带肉都给荷花身上扣了过去,荷花鬼叫着蹿起来就跑,兰英闷着声在后面追。
眼看要追上荷花,银娃赶上来,一拳头砸在兰英背上。矮子七星滚过来抱住银娃的腿,被他压在身下朝头上猛抽,矮子双手抱着头“呜呜”叫。银娃哥金娃也冲上来,两个男人打兰英一个女人,那么多人都拉不开,梅子一时发急,瞥见肉墩上的剔骨刀,冲过去掂在手里,从人墙里挤进去,眼前撅着两个男人的大屁股,也不管它是金娃的银娃的,一下就扎了进去。金娃一声哀嚎,热闹的打麦场顿时恢复了夜晚应该有的寂静。
从此,兰英一家和金娃、银娃一家结了仇,金娃有个老生子妹妹叫银银,只比秀娟大两岁,本来在一个年级,自从两家打了架,秀娟和银银也不再说话。
第七章
有一年秋天,金娃来找老支书,说:“叔,银娃丈人家在磨房住了好几年了,也不是个长远办法,村里给他们批块地基盖几间房吧?”老汉叹口气,琢磨琢磨,在鞋底上磕掉烟锅里的灰,低声对金娃说:“看来只能这么办了,以建集体房的名义批下地基,再以这个名义把房子盖起来,先让他们住进去再说,你看呢?”
公社大会精神,推广大寨的玉米丰产经验,玉米棒子成熟后不能像往常那样急着往回掰,要等霜降后玉米棒子自己垂下来再掰,这样才能把秸秆里的营养充分吸收,达到增产的目的老支书对大队长柱儿说:“看来只能这么办了,晚上你带着人,把离公路远的地块先收了,凡是公路和村里大路两边的地块,都别动,这样不耽搁种麦子,也不会被公社抓了反面典型。”
月上中天,老支书还在队部里想事情,社员们连夜收秋,老汉也不好自己回家去睡觉。毕竟人老了,倦意一阵一阵袭来,电话铃猛然响了,抓起来一听,是公社紧急通知,张书记连夜召开各村干部大会,要求支书和生产队长都参加。
老汉和大队长柱儿骑着车子,歪歪扭扭赶到露天舞台,一看各村的支书、队长都到了,张书记和公社的领导已经坐在了舞台上。他俩刚找条板凳坐下来,主席台上的扩大器就发出尖利的哨音,张书记连个开场白也没说,先厉声喊着老支书的名字,叫他上台去。没等老汉明白过来,一阵下雹子似的批评劈头盖脸砸下来,夹杂着电闪雷鸣,老汉羞愤难当,咬紧牙关把头低下来。原来南无村的社员趁夜收秋,被邻村巡田的民兵发现了,回去给本村一汇报,那个村也组织社员连夜收秋,南无村的人以为很秘密的事情,小半夜时间方圆几个村庄都开始照猫画虎。有人向公社打了小报告,张书记一听雷霆震怒,竟敢破坏全公社“学大寨大会战”,这还了得!马上通知紧急召开各村干部大会,要杀一儆百,抓南无村的反面典型。
连气带累,老汉躺了一天一夜。老汉让人把金娃叫来说:“盖集体房之前,先要把土坯弄下,知道你们人手不够,我和柱儿找过团长和政委了,人家同意把营房外那个顶子漏了的大库房叫咱拆了,木料、土坯都还能用;反正眼下嘉成他们几个人赶着牲口翻地,劳力都闲着,咱抽空盖集体房吧,你回去召集人,咱们今天就去卸仓库的土坯墙。”
银娃提着铁镐刨出凹槽,几个人扶住墙悠着,老支书在一边指挥,看到他们人手不够,老汉就过去帮把手。也许是库房山墙太高了,正悠着,下半堵墙向外倒去,上半堵墙却弯了回来,有人大喊一声:“塌啦,快跑!”大伙儿都跳开去,老支书腿脚不好,只见一片阴影像捉鸡的鹞子翅膀从天而降。
老支书的死,成为南无村前后一百年来,最令大伙儿震惊的事件。老支书死后,公社提议生产队长柱儿接任,没想到柱儿夜里中风成了个憨憨,最后一队队长金娃出任了南无村新的党支部书记。
来年夏天,屋顶漏雨,矮子叫了几个村里人帮忙给房子换新瓦。就听到村街上一阵闹哄哄的人声。远远看到红卫兵们捆着一个人从对过巷子咋咋呼呼上了村街,那个人低着头弯着腰,胸前挂着一个写着大字的马粪纸牌子,只看见牌子上打着血红的大八叉。一会儿帮忙的那几个回来了,都在说:“原来长盛真是个特务,真没看出来,这土匪!” “这狗日的刚到咱村时不戴眼镜,说他当过土匪,后来戴上了眼镜,还天天刷牙,又说他是特务,都是他自己说的。现在被银娃告发了,自讨苦吃。”
吃饭的时候,支书金娃在喇叭广播:“全体社员注意啦,吃了饭,都到大队里来开会,今天的会很重要,是咱村第一回开批斗大会,公社革委会梁主任要来参加咱的大会,指导我村开展文化大革命的工作……”
一到会场兰英就发现总有人拿眼睛偷偷瞟她。就见一辆绿色的吉普车开进了会场,从车里钻出来一个穿草绿军装、戴眼镜的瘦高男人,红卫兵们带头鼓掌,革命群众就跟着鼓掌。
穿军装戴眼镜的上台子上坐好后,金娃支书说:“大家欢迎公社革委会梁主任讲话。”革命群众拍完巴掌,那个梁主任扶扶眼镜,就对着扩音器开始讲话。兰英在台下人群里打量打量梁主任,只觉得心里一阵晃悠,那会儿这个人一下车,兰英就看见他眉眼熟悉,现在他一张口,一个人就在兰英心里复活了,他虽然瘦了些,喜欢皱眉头打手势了,兰英还是认出来他就是十几年前的公社秘书,秀娟的亲爸。认出这个人来,兰英不出汗了,身上开始发冷,真是冤家路窄啊,自己好过的两个男人,两个娃的亲爸,碰到了一起,一个是干部,一个是特务,这不是冤家是什么?老天爷让他们在台上一个批斗另一个,让自己和两个娃在台下看,还要喊口号,这是惩罚自己造的孽啊。
梁主任拧着眉毛作了三个指示,带领革命群众喊了几句口号,说还要去另一个村讲话,大家就鼓掌欢送。梁主任一走,台子上就推出了特务长盛。支书手里提着长盛背上的绳子说:“你娃说戴眼镜刷牙是为了勾引小媳妇,好媳妇谁上你的钩?一定是破鞋才跟你胡搞哩,你说,谁是破鞋,说了就解开绳,不说难受死你个狗日的!”
兰英对秀娟说:“咱回娃,不看了。”拉起急急地往回走。
金娃看见兰英走了,就提提手里的绳子头儿,长盛鬼叫一声:“啊——,那不是走了!”台下革命群众“哄”一声笑了。金娃说声:“抓回来!”几个红卫兵跳下台子来追兰英,很多人跑着跟在后面瞧热闹。
兰英恨得牙都快咬碎了,拉上秀娟往家跑。进了屋,把门插上,抱着秀娟直发抖。红卫兵“咚咚”地踢门,正情急间,只听房顶上有人高声骂道:“日你们先人哩,欺负到地头儿了,老子是真当过兵、杀过人的,谁不怕死再踢一脚门试试!”嗓音因为激动而变调,听不出来是谁。
红卫兵们后退几步,抬头看见矮子七星手里握着一把瓦刀,凶神恶煞地站在房顶上。那几个穿绿军装的小伙更是笑得七扭八歪,围观的革命群众也嘻嘻哈哈等着看热闹。矮子大叉着腿,擎着瓦刀的手剧烈抖动,脸涨成了猪肝色,突然间大吼一声,像鹞子扑鸡,从天而降。矮子从房顶跳下来,斜斜地跌倒,又爬起来,眼珠子血红,挥着瓦刀“呜哩哇啦”一阵乱砍。矮子疯了,谁也怕被他砍上,纷纷夺路逃命。
矮子腿摔断了,怕再有人来抓兰英,也不去看病,每天坐在大门口的椅子上,手握瓦刀,像个门神。软的怕硬的,硬的怕不要命的,兰英到底没被抓了破鞋,矮子却耽搁了治疗,一辈子成了跛子。兰英盯着这个更加不像个人样的男人,才发现他早把自己看扁了,但兰英没有因此恨矮子,她把长盛恨了,一恨就恨了二十多年。
第八章
福元只上到七年级(初二)就辍学了,成天和一群猴娃蛋子们疯玩。一次福元和海峰把部队一个年龄相仿的家属小男孩,给打了一顿。部队上不答应,来了一个排的战士到村里来要人,福元和海峰不敢回家,钻进村头知青程和平住的磨房里避难。福元不敢回家,让海峰捎话给姐姐秀娟,告诉他自己在磨房里。
晚饭时秀娟悄悄剩下两快煮熟的红薯,衣兜里装了,来到村头的磨房。知青程和平刚从别的知青那里回来,月光下望见秀娟穿着土布衣服,梳着剪发头,鹅蛋脸,大眼睛,长睫毛,挺直的鼻子,圆润的下巴,神态安闲,宛然处子,没有丝毫一般乡村姑娘的粗笨和做张做势,静静地像一泓山泉水。程和平发现,这不正是自己心目中《第二次握手》里丁洁琼的的美好形象吗?他的心第一次乱了。
程和平对福元说:“福元,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要不我陪你回去,和你妈说说?”福元见没有好办法,只能这样了。
兰英是个明理的人,不再说福元的事情,只问程和平家里还有什么人,今年回去看望父母没有,表示着一个长辈母性应该有的关心,同时借着罩子灯灯光打量着小伙子的人材相貌。程和平礼貌地微笑着,一一回答,最后他劝导兰英和坐在一边的跛子:“大叔大婶,男孩子都有这么一个不听话的阶段,过了这两年就懂事了,你们也别着急,更不要打他,有时候体罚会增加他的逆反心理,会起到反作用的。”秀娟拉个小板凳凑着一盏小油灯,坐在堂屋门口纳鞋底,程和平不时打量一下她的剪影。福元偷偷摸摸地进来了,箭一般蹿到他住的角屋里,从里面插上了门。
第二天,福元为了报答程和平,很义气地把秀娟给自己纳的一副鞋垫送给了他,谎称是他姐姐让送给的。程和平激动得头发晕,找到一个新的“为人民服务”的军挎包,让福元捎给他姐姐。结果,福元自己藏起来了,他娃娃家图个高兴,哪里知道,他那一双鞋垫,带给程和平的是福还是祸。
每天黄昏队里的菜地分蔬菜,程和平一个人吃不了,就给兰英家送来。那天他来送菜,跛子和福元不在家,兰英在茅房,秀娟在厨房里烧火。和平把菜放到灶台上,转身看到秀娟正在水瓮里舀水,苗条丰满的腰身暴露无遗,他的心跳得像悬挂在胸膛外面,鬼使神差就走到了她身后。秀娟直起身来,正好贴在程和平的怀抱里,程和平喉头滚动着,发出一声呓语,伸出手臂把那柔软的身体抱在了怀里,一刹那,他觉得自己像风中的灰烬一样飘散了。秀娟吃了一惊,水瓢“咣当”掉进了水瓮里,她挣了挣没睁开,回头哀求程和平:“我妈……”这时兰英听见响动,叫了一声,程和平低声说:“吃完饭你到磨房来,我有话和你说……”放开秀娟,踉踉跄跄地走了。
程和平拿出一封信,叫福元捎给秀娟。秀娟怕被兰英看见,生火的时候悄悄烧了。
第九章
那年冬天,大雪不止。程和平一心要让秀娟吃顿肉,他决定去打只兔子,找民兵连长双锁借出了一支半自动步枪。
程和平望见被雪雕琢成浪花般的灌木正在扑簌簌地抖动,看到一团灰黄色的短尾巴。程和平举起枪,老兔精应声倒下。他跑过去却看到曾经借给他水烟袋抽的老会计克敏躺在一片黑红的雪上,头上的兔皮帽子被穿了个洞,冒着缕缕青烟。
程和平先去找双锁,木然地说道:“双锁哥,我误杀了老会计。”
双锁提着程和平喊:“你怎么能弄下这怂事情哩?!”
程和平喃喃:“他戴着顶兔皮帽子,在灌木里砍柴,我把他戴的帽子看成了野兔子。”
双锁派人把他押到了公社派出所,才去找支书金娃。
法医到现场进行了鉴定,认定确系误杀致人死亡,把程和平移交到县法院。法院判了程和平有期徒刑16年。
第二卷 红芳
第十章
村子里的女人朴素,名字也朴素。光阴流水一般过去了,“梅、兰、竹、菊”和“&网闲自在地踱出家门,走到村街口上站住了,朝对过巷子里兰英家的门口看了一眼,没看见兰英搬着小凳子坐在那里。由着腿慢慢往前走。就走到了兰英家的院门口,收住脚,朝里望望,跛子七星正坐在树阴下,挥着苍蝇拍歼灭小桌上的飞物。跛子听到有脚步声,一扭头看见是长盛,他下意识地朝长盛背后望望,没看见兰英,就有些不知所措。
长盛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从汗衫口袋掏出一盒“黄公主”,拔出一支来递向跛子。
跛子望望长盛,没有吭气。他几十年没有和这个男人说过一句话,想不到这辈子还能这样面对面地坐着,他有些想不通自己没去找他,他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谈天说地,把一下午的时光就打发过去了。长盛很客气,跛子也很给他面子,说说笑笑,不像一个村的老邻居,倒像远房的表兄弟多年不见。
天麻黑时,兰英第一个回来了。走进大门,看见有两个人坐在那里说话,到近前才看清楚是谁和谁,兰英瞪起了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嘎”一声就笑了,笑得腰弯了下去
第十七章
福元骑着摩托车进了城,先买了拖拉机的配件,然后去了县人民医院。
医生检查了他的睾丸,微笑着说:“小伙子,我不骗你,希望几乎没有。你要是个城里上班的,我就给你开些补药,就那么吃着;你要是村里种地的,还是回去吧,将来抱养一个,别花这冤枉钱了。”福元默默地推着摩托车出来,第一次发现自己跟别人不一样,这个文化水平不太高的人,居然有了跟世界的距离感,产生了对生命和活着的、不曾有过的全新的思考。
福元没往回走,骑着摩托出了城,把郊区的几个村子转了个遍,好歹在一个村街的十字路口找到了红芳。福元支好车,不说话,静静地笑着,从衣兜里掏出一个塑料袋递给红芳。红芳接过来说:“什么好东西?”疑惑地打开看,是两个烧饼一个猪蹄。
回到家,福元一句话不说,钻进屋里去睡。兰英对福元说:“别伤心,这事也说不来,也许你不指望了反而有了;就算命里没有也没办法,总不能不活人吧。娃,这事千万不敢告诉红芳,要不你一辈子都栽到她手里了,咱们一家都在她手里活不出来。”福元冷笑道:“她敢!”兰英对儿子表现的态度很满意,口气更加神秘地说:“你爸和你姐也别让知道。”福元听话地点点头,神情像极了一个婴儿。
秋后,秀娟到底搬走了,像她在那个雨天告诉福元和红芳的那样,搬到村里的老磨房去住,自己成了一家人。这等于向南无村的人宣布,她永远不会嫁人,这辈子不打算出这个村子了。
秀娟搬走后,跛子接替她给红芳熬药。福元不会生育的事情,跛子已经知道了,老汉没有告诉红芳,——他不知道自己在以后的日子里,除了给媳妇子熬药,还有什么事情可干。
第三卷 秀娟
第十八章
红芳向福元提出抱养一个娃娃,她主张要个女子。福元说:“你最好问问咱妈。”
跛子泄露了兰英的秘密:“你妈早有打算了,就等你们问呢。”
兰英一手摇着蒲扇,发了话:“我娘家侄子媳妇已经怀了七个月了,这是第三胎,你舅舅早就说已经有一个孙子一个孙女子了,叫他们早早地把娃娃剐掉,那两口子惜子得不行,宁挨罚也要生。现在犯熬煎了,前面两个的学费都不知道到哪里去找,这个再生下来还不把他爸的腰累折?“你舅舅知道你们跟前没有娃娃,就想着娃生下来送给你们。”。
红芳站在老磨房的院子里喊:“姐——,你在吗?”
就听见秀娟在灶房说话:“红芳,我正做饭呢,你进来吃根黄瓜。”
红芳进了盖着三片石棉瓦当屋顶的灶房,说:“咱妈说让我们抱养咱舅舅的孙子。”
秀娟笑着说:“我也觉得这个娃合适,再说舅舅也养不起三个孙子。”招呼她到了卧室:“你来帮我搬件东西。”从床下拉出两个方便面纸箱子说:“一人搬一个。”
两个人说说笑笑,一路走回来。老头子温柔地问:“箱子里是什么?”秀娟吩咐福元:“找两报纸去。”
福元把报纸拿过来了,铺在地上。秀娟一边开箱子一边说:“这里头不是方便面。”
夕照映红了灶房的墙,几双眼睛都跟着她的手去看,箱子打开了,满满当当都是月娃娃的小衣裳,最上面是几双小小的袜子和虎头鞋。秀娟又把另一个箱子也打开来,是几床小棉被和小棉褥子,她把它们指给家里人看:“抱娃娃的时候用得上,得提前预备下。”
留下跛子看家,其他的人都去医院抱娃娃了。
昨天孩子一落地,舅舅就亲自来了,宣布了是个男娃的喜讯。
回来的时候,福元把车开得很平稳,就像船在无风的湖上悠,车蓬是新换的帆布,密不透风,里面坐着三个女人一个婴儿,抱娃娃的是奶奶,奶奶旁边坐着姑姑,姑姑对面坐着妈妈。进村的时候,她们把说笑的声音压得很低,外面什么也听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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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骏虎:(母系氏家)一[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