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9年早春二月的一个晌午,地处关中西部凤山县松陵村的祝永达从大队开会回来才知道,他被“解放”了,这个地主出身的青年农民不再是“狗崽子”了,他心里激荡得很厉害。他走到村口的那棵白皮松下,正在树下徘徊,14岁的女中学生马秀萍从学校里回来了,他以为马秀萍是放学回家的,马秀萍告诉他,她父亲不叫她再读书了。祝永达觉得蹊跷,他说,我给你父亲去说,叫你继续读书。
从薛翠芳生下马秀萍以后,马秀萍的父亲马生奇就怀疑这女儿不是他的骨血,在父母亲的吵闹声中,在父亲对母亲和她的虐待中,马秀萍长大了。她心中过早地塞进去了许多芜杂而污秽的东西。
每逢薛翠芳和马生奇吵嘴,薛翠芳就去找村支书田广荣调解,对于马生奇的作为田广荣很愤慨。县卫生局干部马生奇回到家里时,田广荣已到了马家。田广荣警告马生奇,不能叫马秀萍辍学。马生奇表面上许诺了,田广荣刚一走,马生奇就骂薛翠芳,说田广荣是薛翠芳的嫖客。薛翠芳拽着马生奇,要去和田广荣说个明白。马生奇却不吱声了,其实他也很畏怯松陵村的这个“山大王”田广荣。马生奇不叫女儿读书是对女儿的惩罚。
从白皮松下回到村街上,祝永达碰见了松陵村的文化人马子凯老汉。马子凯也是被“解放”了的对象,他比祝永达高兴多了。他用目光和祝永达交换了被“解放”的感触。
下午,祝永达给饲养室拉土。和他合拉一辆架子车的女人赵烈梅是一个心直口快、说话无遮无拦的女人,她问祝永达结婚后的房事如何。她知道祝永达的媳妇芬是个病罐罐。祝永达有口难言,芬有先天性心脏病,祝永达很体谅她,长时期不和她。祝永达明白,芬是在没有人嫁给她的时候嫁给他的。因此,她很怜惜芬。
下午收了工,喝毕汤,进了房间,芬要叫祝永达早早上炕睡觉。祝永达去了一趟马子凯家,马子凯去县城没有回来,他就上了炕。脱得一丝不挂的芬非要同祝永达不可,她觉得,祝永达很爱她而她却不能尽一个妻子的责任,她很内疚。她怀着感激之情来迎接被“解放”了的祝永达,善良而美丽的芬要叫祝永达尝尝肉体之欢的滋味。祝永达心中一热,顺从了芬,他是很疼爱芬的。在两个人尽情交欢之后,芬心力衰竭了。祝永达赶紧去叫赤脚医生祝正平。
在同一个夜晚,同住一个街道上的马生奇家的灯光也没有熄灭。马生奇因为田广荣来了一趟而纠缠着薛翠芳不放,他一口咬定,薛翠芳和田广荣有奸情。粗俗脏话伤害了薛翠芳也伤害了马秀萍,马秀萍一气之下喝下去了农药。马生奇这才急了,背着马秀萍向村医疗站跑。
赤脚医生祝正平到祝永达家里一看,芬的心脏已停止了跳动,吩咐家里人准备后事。祝永达的母亲吕桂香请来了赵烈梅给芬洗了洗身上,穿上了老衣。
回到家,还没有睡下,马生奇来捶打院门,祝正平又起来了,他救下了没有喝多少农药的马秀萍。
祝永达的父亲祝义和把自己的棺材抬出来盛殓了儿媳妇。在老汉的心目中,儿媳是一个难得的好女人。安葬了儿媳,老汉在儿媳的坟上大哭了一场。
松陵村要唱大戏了。从1966年到1979年,13年间,松陵村没有唱过大戏。其实,田广荣唱戏的目的不只是为了叫农民热闹。这个很有心计的村支书是借村里的舞台唱自己的戏。他叫祝永达当上了负责唱戏的“会长”。他明白,世事在变,将祝永达拢在身边就等于将松陵村的几十户地主、富农出身的人拢在了身边。过去,他对这些人太苛刻,如今,他要显示出自己的大度、仁慈来。对此,生产队长田水祥很不理解。
祝永达当上了“会长”。田水祥的女人赵烈梅给戏子做饭。她趁机向祝永达表示爱情被祝永达拒绝了。赵烈梅一家是1962年三年困难时期从甘肃逃到陕西的,为了活命,为了一家人的生活,赵烈梅嫁给了田水祥。结婚后,她才知道田水祥毛病不少。她暗暗地爱着祝永达。
一场大火给唱戏收了场。第三生产队的麦草垛子在唱戏的最后一个晚上着火了。很敏感的田广荣觉得,这是有人故意给他出难题,松陵村并不平安。
没几天,马子凯要做六十大寿。这件事给松陵村人又出了一道难题。因为马子凯是摘下地主反革命分子帽子没几天的“敌人”。是不是给马子凯祝寿,有些人看着田广荣怎么办。对于马子凯来说,田广荣是否能来,他也把握不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田广荣来了,他来给马子凯祝寿。松陵村昔日的两个强人两个“敌人”坐在一张席桌上共用一桌饭,并且不断相互敬酒。松陵村人没有想到,人和人之间的变化会在一个早晨完成。松陵村只有田水祥等几个人没有来给马子凯祝寿。当马子凯和田广荣举杯相碰的时候,田广荣哭倒在自己父亲的坟地里了,他觉得松陵村的世事不再是贫下中农的了,他因此而伤心。
接下来,要落实政策,要给地主、富农退回去被分去的房屋、财产。对此,田水祥极力反对。田广荣给田水祥吐露了真言,他也不愿意做装起来又倒下的事。但他要掌握松陵村的大权必须顺应时势。
祝义和一听,要给他们退房子,他既高兴又后怕:高兴的是有了房子住,害怕的是有朝一日变了政策。祝永达叫父亲放心,不会再“变天”的。
这时候,田广荣为了拉拢祝永达,给松陵村人做样子,叫祝永达入党。儿子要入党,祝义和不太理解,他希望祝永达做一个安分守己的庄稼人。为了往昔失去的尊严和自尊,祝永达写了入党申请书。没多久,祝永达参加了中国共产党。按照田广荣的策划,入党介绍人是大队长马子敬和党小组长田水祥,叫田水祥做祝永达的入党介绍人是田广荣别有用心。
入党后的祝永达被田广荣调到大队里工作,祝永达上任不久初次显示了自己的组织才能。
当薛翠芳知道马生奇和县医院的一个护士同居后,找田广荣来商量离婚的事。田广荣言语暧昧。虽然,早在十几年前,田广荣在给薛翠芳主持婚礼时就看中了薛翠芳,但他一直没表示过。马秀萍也不是他的骨血。他知道要叫女人爱上自己,首先要征服女人。在薛翠芳结婚十几年后,他最终征服了她,薛翠芳是心甘情地愿倒在他的身底下的。而田广荣并没有打算娶薛翠芳,只叫薛翠芳做他的情妇,他不愿意背上拆散人家夫妇的黑锅。说实话,薛翠芳刚结婚的那几年,他并没有和薛翠芳上过床。他是不会轻易和女人上床的。他一生有三个嗜好:爱粮食、爱女人、爱权力。如果说,要在这三者中叫他选择一样,他只能选择权力。对他来说,玩弄权力比玩弄女人更有味儿。
自己的女人突然病故在新疆——儿子所在的部队。田广荣向马志敬交代了一下工作当天就进了新疆。
从新疆回来,田广荣得知薛翠芳和公社里的水利水保员牛晓军上了床,他当然十分生气,他决计不理薛翠芳,他觉得,玩女人像玩权势一样,需要耐心和理智。
田水祥得知,牛晓军来又和薛翠芳约会,便告诉了田广荣。那天晚上由田广荣导演,田水祥上演了一场捉奸的戏。牛晓军和薛翠芳上了床还没来得及就被田水祥捉住了。牛晓军很害怕很慌张,这使薛翠芳十分失望。薛翠芳没有想到田广荣很“大度”,竟然放了牛晓军,也没有处罚他,连一句责备都没有。她哪里知道,几天后,田广荣就将这事告知了公社党委书记,牛晓军因此被开除了。
薛翠芳在心中将马生奇、田广荣、牛晓军三个人做了比较:马生奇是二杆子货,太小心眼儿、太粗野、太暴躁,没办法和他生活过日子。田广荣有心计,十分深沉,很会疼爱她,她钦佩田广荣的能干,但又怕他太有心计,包括和她,在什么地方,做多长时间,似乎都是经过田广荣算计了的。牛晓军年轻、单纯、善良,但太脆弱了,不像个男人。经过一番比较,他觉得,她还是离不开田广荣。于是,她主动去找田广荣。这是田广荣预料之中的事情。他明白,胆小的男人玩女人,胆大的男人玩政治。他既玩女人又玩政治。他把薛翠芳压在身底下,告诉她,要娶她为妻。薛翠芳感动得眼泪直涌。
1982年国庆节那天,离了婚的薛翠芳和田广荣举行了婚礼。
母亲结婚那天,16岁的马秀萍回到了父亲马生奇那个家睡觉。她对这个脑袋硕大、目光冷峻、威严高大的田广荣既尊敬又畏怯,内心里并不喜欢他。他觉得,田广荣在和她共同争夺母亲。
把松陵村玩得滴溜溜转的田广荣同样把马秀萍玩转了。他给马秀萍以庞大的“父爱”,他知道,马秀萍最缺的是“父爱”。于是,他以父亲的身份隔三岔五地去学校看望马秀萍,给她买衣服、买学习用品、买小吃,连女孩儿用的小玩意儿也买了。他找马秀萍的班主任谈话,叫班主任多关照马秀萍。在潮水般涌来的父爱中马秀萍情感悄然而变,她十分暧昧地爱上了田广荣。田广荣不只是占有了她的肉体,他已经把她的灵魂侵蚀了,田广荣把“魔”放在她心中,使她难以摆脱。母亲去了外婆家的一天晚上,田广荣俘掳了马秀萍,当田广荣从她身上下去的时候,马秀萍竟然觉得不满足,双臂搂住了他的腰。事毕,她又很讨厌自己,憎恶自己。
田广荣占有了马秀萍之后,心里再也难以安宁了。马秀萍住在学校再也不回来了,马秀萍用行动回答田广荣,那是罪恶。田广荣不怕罪恶,他怕自己,怕自已因此而倒下去。
就在这时候,公社党委要求各村实行责任制,解散生
冯积岐:(村 子)[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