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的领导反诘道:南楚开发旅游,恢复古城和平房,可是你叔爷张立风的提议!解放有苦难言。
楼房的再建再拆,或者说政策的变来变去,使解放花光了本就不多的积蓄。加之老迈的岳父王长寿瘫痪在床,还有痴呆儿子迟生的生活不能自理的拖累,无论从经济上还是从精力上,解放都倍感力不从心。
恢复古貌的南楚城,相形见绌,游客非常稀少,加之机关单位统统迁至城外,所以,南楚城里街巷凋敝,门可罗雀,就像一座死城,一座空城。解放餐馆的生意,也因此失去了难以应付日常开支的进项。解放一家的生活举步维艰。
生活对解放的打击简直有点不舍昼夜的味道。瘫痪的王长寿病情加剧,住进了南楚医院。医院施药,如同城外农民施肥,多多益善,医院一天的费用比餐馆一月的进项还多。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解放和王爱珍瞒着病中的父亲卖掉了餐馆。王长寿出院后发现餐馆被卖,痛不欲生,服下谎称一直睡不着觉而积攒下来的安眠药,多亏及时发现才免一死,可最终,王长寿还是在无法抗拒的生活困境中离开人世。
积劳成疾的解放也不想苟活于世,可为了痴呆儿子,他必须坚强地活着。为了生存下去,解放开了一个杂货店。每天,解放守着杂货店,就像守着时运不济、乱七八糟的日子。新开的杂货店,如同后期的餐馆,很少有人光顾。只有痴呆儿子整天站在柜台外面,像个什么也不买、让人心烦的顾客。迟生越长越大,但越长越大的迟生,反让解放觉得,这个家庭的希望越来越小。
被生活所累的解放,身体越来越虚弱。解放用拐棍支撑着自己的信念、生命和躯体。解放活着,或者说活着的解放,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封闭的南楚城里生活了五十多年;也似乎突然意识到,自己要在有生之年里,走出南楚城,看看城外是个什么样子。可现实生活,连解放这点小小的心愿也无法得已实现。
小说在略带忧伤和令人深思的气氛中结束。
为避免故事和人物的单一性,或者说,为丰富小说的层次感,故事用三个不同家庭和三代人的悲欢离合交叉搭建而成,形成立体画面。即,用解放一家,我一家和国强一家三代人在南楚城里五十多年间所发生的故事,来构成和还原历史的本来面目。
相对架构上“全景式”的宏观思考,小说本身却是“显微镜”式的微观切入。整部作品,以大时代大尺度的民族命运为背景;由一百多个、沿着历史时序所推进的“小故事”或曰“小情节”连缀成篇。通过宏大的场景和微小的细胞故事,作者用纯文学的显微镜,对历史进行了深至骨髓和血样的抽样化验,并与读者一起直面化验的真相和结果。
故事就是历史,而且是生动的历史。
像【天安门上的麻雀】、【北京没有海】、【活动与运动】、【解放牌汽车】、【城关监狱】、【灰色庆典】、【雨蒙蒙的午餐】、【伤心的雷】、【本城最高建筑】、【无法登临的楼顶】、【流泪的银环子】、【两个可笑的游客和一个严肃的问题】、【四分五裂的钟声】、【把钱疯子赶出城去】、【一辈子的秘密】、【我要出城】等小情节和小故事,笔峰直刺社会与人性的穴位,寓意深刻。
除思想性之外,小说语言书卷气十足,就像奥运会马术比赛中的“盛装舞步”,既有符合“我”和小说地域环境的雍容雅致,又有诗与叙事语言嫁接的独特风格。整体作品,每一小节都像一篇散文或者是散文诗,思想的光芒完全溶解在文字的恬静淡雅和故事的春夏秋冬之中。
这是一部敢于担当的作品
南楚是座封闭的小城,但它却是个包罗万象的有机社会。人物命运的多舛,往往是历史和社会的不幸。所以,与其说“我”写了一座城,不如说写了一个社会;与其说写了一个解放,不如说写了一段历史。
解放,既是一个名词,更是一个动词。
主人翁名叫“解放”,但他却是“从未出城的人”,这是两股强对流的矛盾体,正是这两股强对流的矛盾体,形成了作者寻求思考的纵横坐标。矛盾,作为历史代言人,作家必须面对无法回避的矛盾。茅盾先生的笔名,是否寓示着作家的理想境界与现实生活,永远处在一种无法和解与统一的状态之中呢?
如果说反映文化大革命的一些作品,只是局域性、小反思文学的话;那么有五十多年历史线性的《从未出城的人》,则是一部全方位、大反思的文学作品。它不仅让我们反思自己过去的生存状态;而且让我们思考对于未来思想无穷解放的渴望和可能。反思总能起到正面作用和效果。历史前进方向的正确与否,始终与人类的反思程度保持着逻辑和规律使然的一致性。
在小说中,作者设计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人物——钱疯子。钱疯子的话,几乎每一次都被现实所印证,无论是城墙上被拆除的大青条石最终还回原处,还是本城最高建筑因地基不牢而出现倾斜,都被钱疯子一语成谶。小说里的钱疯子,不仅是预言的化身,而且是扭曲之社会和扭曲之人性的校畸者和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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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向阳:(从未出城的人)[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