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瞄了瞄林欲静。
“随意。”
林欲静虽应得爽快,我却不敢真的随意,一边打量徐子郁那副鬼样子,脚下不着痕迹地挪动几步,以身形遮挡那些目光。
徐子郁的视线也随着我转来转去,嘻嘻地笑:“呵呵,你真好看,嘿嘿。”
我扬起眉:“你说得很对。”
他笑意立马收去,换了一副悲愁神情,变脸之快,如同一个小孩儿。
我闲闲问他:“你叫什么,还记得吗?”
他答道:“我记得啊。我叫,……咦?”
他闷闷想了一会儿,看着苦恼得很。
“你姓徐。”我抿唇莞尔,凑近些许,接着问,“这里是哪里,记得吗?”
“记得记得…我……”
“这是你家。”
他似恍然大悟,“是我家……我怎么会不记得,哼……”
“那黑布袋子里装的东西,也记得了?”
问这话时,我刻意压低了声音,能听见的人,大约只剩两位杵得木桩一般的弟子了。
它是我最急切想得知的事情,知道了那东西,我就能证实许多,包括她。
可问过之后,我又觉得自己太蠢,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何必再去证实?
是放心不下吗?
算…是吧。
应是我的渴望过早显于眼底,徐子郁倒看得愣了半晌,然不论他真假为何,我仍是期盼着,至少有结果。
须臾后,他似恍然大悟,现出严肃状,示意我附耳过去。
我握紧袖底的若夜,依了他。
旁人看来,我与他不过三言两语,距离愈靠愈近,甚至越过男女大防,临到亲密界限,难免要往私情处想。
显见得就是旁边两位弟子,一个脸已经红了,假装咳嗽两声以缓尴尬,另一个则特地移开眼光,四处乱飘,大概想表示不会偷听悄悄话……
悄悄话确实不假,却不怎么好听。
“你那么聪明,你猜啊。”
徐子郁在我耳边轻吐几字,云淡风清。
我回头看一眼他,看他那副状若痴傻的笑容,恨毒渐浮于心底。
“很好。”
我平静回应他,伸出左手,寻到他的右臂,极尽温柔握住手腕。
旁人见了,惊愕相顾。
“公子,某些事情,我需让你知晓。”
我管不得旁人,只低了头,捏着他那只腕子,细声细气道:“老夫人于昆仑派是何等位置,于我心中,亦是何等位置。”
他没有说话,身体却有了分明的颤抖,可命门被我扣住,想挣脱也是不能。
我觑着他的反应,脑中自是思忖,厥涌式所引寒力冰封刺骨,片刻中震碎了郑姑娘的兵器;若引的是火毒炽力,又将会如何呢?
“你敢犯她,我就敢废你。”
说话间,我清晰感觉到从他皮肉下传来的异样。
那是筋络骨骼遭受外劲挤压、拉扯才有的动静,个中痛苦滋味何其煎熬,我确然无法懂得,索性铁硬心肠,冷眼观望他那张狰狞面容,因为忍痛而彻底撕裂伪装,扭曲,最后化为满目怨毒。
而继续运劲。
“叶姑娘,你在做什么!”
身边的两名弟子首先发觉不对,不由分说,一左一右,提掌朝我抓来。
我当即横剑抵挡。
若夜出鞘,紧而梦泉剑行,以攻代守,一剑化四,分别取二人肩、胁,所刺虽非至关要害,但若真有伤损,后面出招或是自保,都将比平时滞缓三分。
二人乍遇剑锋急袭,果然不敢轻进,连忙撤掌退身,转而拔剑来阻。
我手里还提着徐子郁,仓促不能硬接,只好划开玉泉步,率先向旁闪避。
一纵,二纵,三纵。
山庄的步法素有飘忽轻灵之称,其速之疾,当世中也仅有七秀武学可以匹敌,转眼内,那厢的两人早已追逐不上。
可等我刚得喘息之机,背后风声骤紧,寒意如山,又有人挺剑欺近了。
不及回头,我振起若夜,内息灌注,旋身便是一式断潮,干干脆脆迎击过去。
两剑相撞,铿然一声震耳,火星迸溅。
“放开他!”
卫游运力压着若夜,我的虎口被抵得痛麻难当,他好大的力气!
“不能!”
紧而祭出寒力,着意抵拼。
迸燃的冷霜气息起于掌心,聚乎剑身,老夫人说过,它终为我所用,二十多天的蛰伏修养,我从昨夜至今,已初见小成,且屡试不爽,然疑虑渐生,此等好事来得这般顺利,是否正需要某种代价付诸于它。
左掌里还蕴集着炽力以压制徐子郁,最初时刻便要分心二用,我不擅长,也不耐久持,要么求速战,要么,痛下狠手。
二度断潮,拼却所有,沉沉罩下。
“叶姑娘!”
一时间,寒意在双剑的磨抵刺声里盛烈,气息如冰凝,咫尺内倾覆呼吸与耳目,眉间肺腑,俱是冻彻感受。
“莫要倔强!”
他竭力劝阻,可我已不能罢手。
泠泠剑啸乍起,若夜怒然横振,拨开冷雾,摄心于交睫,变色于四合,此剑当使敌退却,失魂怯志不得歇。
卫游一挫便是丈远,纵然内力不弱,以剑支撑,却也许久没有缓过来。
我无暇多看他,就势拧身,运剑回削,听雷式径取徐子郁脖颈。
他趁我震退卫游之际,骤然翻掌偷袭我肋下要穴,好在我一直提防着,他这一掌落空,自己还险些撞上若夜剑刃,当即收了掌势,匆忙回护,只是他的右手仍被我拿捏着,这般回护变得尤为支绌,甚至多余。
于是,他很快被我掀翻在地。
“我说过的,要废你。”
我一脚踏上他右肩,冷眼窥下,掌中炽力汹涌:“当我说笑么?!”
就分明辨得他腕骨里一阵濒死的挣动,随后内气紊乱,断绝。
他在我脚下发出困兽也似的撕心怒号,尚存的左手还要来抓我腿,然而剧痛之中的动作过于迟钝,我更无须避让,随手抬起若夜一送,将他左腕也一并钉入地里。
“叶鸷潇!我跟你不共戴天!”
他浑身都在抽搐,却是睁圆了血红的一双眼,恶狠狠瞪我,咬牙切齿,恨毒深深。
“随你。”
他将同我如何的血海深仇,我本就没有闲情管顾,毕竟身后的那些掌风剑吟,早已充斥耳畔和周遭。
“叶姑娘,你当我门中俱是死人么?!”
我当着昆仑派一门上下行凶,在他们眼皮底下挑了一个弟子的手筋,无论如何,他们是不会放过我了。
“拿下了!”
厉喝伴随满目织叠的剑影,呼啸逼临。
重剑,立在离我不出二十步的地方,如同我生生分出去的另一个影子,孤独冷清,有一番无法与我偕行的凄楚模样。
它的侧畔,亦之与他的妻子并肩携手,两人目色复杂,眼底压着许多无奈。
重围之外,他们太难帮到我了。
倒也无妨。
指间抹过剑刃,寒力与炽力重燃,炽力激扬澎湃,似狷狂战意,寒力阴鸷入骨,如形影贴随,这二者自入我身来,现在,是第一回如此琴瑟和谐,融我心怀,而默契如一。
它们既能在此护我助我,就算有代价,那也是顾不得了。
还有太多的事未了,须得拼尽全力,总可以撑过去。
第 75 章 剑出[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