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那真是抱歉啊叶姑娘。”
她直起身,凉凉望我,冷笑道:“本将军除了是天策府的女痞子,女流氓,还是藏剑山庄,流风门下第三代弟子,你的那些藏剑剑术,在我看来,都是乱打一气,乱七八糟!”
我听得三分羞又有七分怒,脸上生烫,兼伤口刺痛,胸臆中火冒了何止三丈?
她是第二个鄙夷我剑术的人。
先时在再来镇,我初入江湖,不知真正剑术,仗剑任侠,与市井小民比斗,一招一式都是粗浅的功夫,及至被翟军师一招败北,他嘲笑我,我虽满腹怨恨却也无可奈何,只因那阵子实在是一无所知。
可如今,拜入藏剑已七年,以三年之力补八年懵懂,纵仍是山居不足,问水有缺,却容不得他人轻视我所有辛苦。
尤其是她。
我将若夜换到右手,握紧剑柄时,臂上顿时一阵钝痛,衣袖上重又透出一层鲜红,但顾不得了。
“以前有人笑我剑术太差。”
我骈指抹过剑锋,冲将军微微冷笑:“后来,他,就,输,了。”
心意乍动,剑纵四海……
再饮这坛中酒,入口便没了初时酸涩,倒是有些让人发颤的苦气了。
我并不喜欢借酒浇愁之类的颓废样,这记忆烦扰我思绪多时,可佐以酒,渗人的清苦之意倒使头脑惊醒了许多。
只不过一会儿倒想不起自己那时出剑有多快,玉泉鱼跃绕至将军身左时,我甩上一记醉月,这次是直取她面门了,她毫无防备,一击满满,待我下一瞬滑出身形,她尚在原地,神情恍惚茫然。
机不可失。
我再无心软,随即振剑,玉虹贯日划过,一头冲上,平湖断月,黄龙吐翠,听雷,断潮,九溪弥烟……,大半问水剑诀全往她身上招呼,她一时回击不能,只得持戟挡格,两个人我攻她守打在一处,叮叮当当的甚是热闹。
问水剑诀讲究出剑速疾,容不得半点迟疑,我亦决计不让一毫,将军防守有术,但左支右绌,守的也是狼狈,到得尴尬处,干脆拨戟荡开若夜,我顿时虎口酥麻,剑险脱手,而她趁机腰身一拧,仓皇窜逃开去。
她想就此甩脱我,搏得间隙重整旗鼓,夺回先手。
可惜这要运气,而且,也是妄想。
我立马挺剑追逐,一路运起“莺鸣柳”诀,内息贯注剑身,紧泉虎跑,直刺她后心;她感识背后风声,回头望我一眼,脚下疾点,展开身法腾挪入空,试图与我再次拉开身距。但是徒劳,我梦泉一剑既出,剑势若电,如影随形,她要上天我也往高,她要往低我跟着落地,若夜剑尖下探,使出“惊涛”式,剑脊敲她脚踝。她吃痛闷哼,身形仍向前奔,但渐有缓慢。
“守如山!”
她蓦然一声清吟,倒持长戟一振,霎那时,铿然意气溢于言表,举止之间,竟将适才迫退的颓相全然冲抵了开去。
我不懂得天策府心法,此刻却不免忌惮,她仍然躲闪我的剑锋,但再也不见急切仓促,反倒气定神闲,甚是从容。
两厢骤然换了情势,她开始有心渐渐消磨我。
若换作平时我使的重剑,山居意剑势沉浑,然刚猛俐落,一盏茶内败她不在话下。可如今情状,我只拿得起轻剑,纵然问水诀多灵动轻盈,却总缺少制胜决力,也只得让我一招一剑,与她拼耗。
这是令我十分苦恼的局面。
更气人的是,将军人在百忙之中,还冲我回眸一笑。
“叶姑娘,你追我追得这般紧,难不成真的看中我了?”
“你!”
我怄的牙根都在痒,索性不再与她耗了,当即足下一点,又使出黄龙吐翠,提气凌空纵跃,自她头顶翻越到她身前,手腕发劲,若夜待要刺她脖颈,但猛见红色蛇影直冲自己胸腹咬来,气势汹汹,我来不及多想,立时撤剑,脚下划开,矮却身形。
可惜,躲得迟缓了些,我身形刚刚放矮,左肩顿起锐痛,瞥眼观之,将军的戟锋挑进了肩胛,刃尖从背后露出来,一股寒意径透我心底。
她这一戟而来,几乎废了我的左手。
将军亦一时惊愣住,呆呆看我,似乎有些不知所措,半晌未动。
铁器扎在血肉里着实难受,可她人已经僵在那了,我只好丢了手中若夜,握住戟杆,自己一点点拔将出来。
诚然此举更为痛苦,而我彼时,心中眼里俱是大片火热,脑海神识黯沉,只有一意要把这个伤害我的事物,从我的肩胛里丢出去。
然后,我拂掌抓下,拼尽所有力气,扣住了将军的脖子,她没有抵抗,任凭被我摁倒在地。
“公输将军,你很能打呢。”
我至今还清楚记着那时间有多痛,浑身都在哆嗦,口齿发颤,连说出的话也是破碎的。我想大声喊出来疼,但自己毕竟不是那山中重伤的困兽,更何况在她面前,无关胜败。
那一刻,我恨不能拧断她的脖子。
将军躺在地上,衣甲与脸上沾着从我肩膀上淌下的血,她安静瞧我,眼色里有些许深邃莫名的东西,我虽与她近在咫尺,但看不出端倪。
“对不起。”
隐约间,我听到似乎是她的呢喃,可看她时,她依然静默,仿若木雕一样。
我忽又犹豫起来。
一则,这伤痛已经折损我许多力气,此时还能忍着守持一分清醒,却无力去掐死她了;二则,离她这般近时,我心里陡然生出一些异样感受,便再也下不去手。
“你为百姓,我很佩服你。你还是藏剑流风,既然同门,我不怪你,你不要,再追上来。”
我终是放开了她,又对她这么说道。
如今想来,我那时一定疼得太厉害,连脑子都不灵光了,居然还寻思着,输人不输阵,她这么对我,我以德报怨,放过她这番,若她还有自知之明,必然不会阻拦我返还浩气盟的。
可我实在没想到过,有些祸害当时不除,她就一直会是祸害,我放过了将军,但她没有放过我。
失血太多,我那时已满头昏昏然,脚步飘软,似是踩着泥沼,茫然不知周遭境地,只想着快些回去,找到东方她们。
“慢着。”
好死不死,那厮竟在后面拉住了我一只手。
“你就想这么走了?”
我两手俱伤,她这么贸贸然一扯,又是一阵挠心的痛,我半片身体都麻木了,心里那团火热径直涌上脸来。
我只来得及转头,没来得及看她,眼前便渐渐黑沉下来。
这一昏死过去,即是无知无觉了许久,其间又有哪些遭遇,我如今尚不得而知,不过既然是落到将军手里,想来也不会有多少好事。
第 9 章 不相谋(上)[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