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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憾事(八)[2/2页]

醉生契约阁 白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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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么默认了他的存在,此后多年,他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彼此都相安无事。她看到他的反应始终都是淡淡,他也只随佣人们客套地叫她,沈太太。
      大约八年后,沈太太得了一场重病,沈潮平请了美国最顶级的医生回来,都没能将她救回,就这么离世,享年四十七岁。
      他在葬礼上无意间听到其友人私下议论,她这一生,活得极其惨白难堪。年少时,爱上了一个穷苦的乡下少年,家里不同意,甚至为了断掉她的念想,硬是将那人逼得走投无路,丢了命,从此她就宛如行尸走肉,任凭父母安排,家里要她嫁给沈潮平,她就嫁。
      她也足够聪明,嫁过去就明白沈潮平根本不爱她,所以自己跑去医院绝了孕。沈潮平多年以来,在外风流事不断,她从不管,甚至多年后,带回来一个十多岁的私生子,外人都觉得这于她绝不能忍,她却始终都没什么言语。
      一个心早就死了的人,还会去争什么、抢什么呢?
      沈歌前站在灵堂前,听着身后的阵阵议论,却忽然觉得,早逝这个结局,于她,未尝不好。
      她终于可以脱离这个令人绝望的人世,可以去追寻她平生所愿。
      而活着的人,仍旧要苦熬下去。
      沈歌前也算争气,凭着沈潮平的人脉和自己的才华,第二年就在作曲界打出了名气。很快,所有音乐圈的人都开始知道,沈氏沈潮平的儿子沈歌前,是个作曲界的奇才。
      再然后,他创作的曲子越来越多,也能凭着一己之力,创办自己的音乐公司和工作室,用自己的积蓄在半山上买了两处房产,终于离开了沈家。
      可他离开了沈家,也仍旧姓沈,他仍旧是沈潮平的儿子,他的生活,方方面面,总还是受沈潮平摆布,无休无止,不知何时为尽头。
      “就是这样,如你所见,今后我的婚姻,我这一世,大概都不得安生。”
      沈歌前将整个故事说完,开始自嘲地笑起来,钟棠听得难过,她原本将头靠在他肩上,此刻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来,试探性地问——
      “这么多年,你……有没有去见见你的母亲?”
      “……”
      沈歌前不说话,钟棠也就能猜出结果。
      那个可悲可怜的女人,因为一颗痴心错付,就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沈歌前心里一定很恨她,恨她从小让他一个人,过早地尝尽悲苦,可他也忘不了她,她给了他生命,还为了他,葬送了自己的一生。
      钟棠望着他,清晰地看见一滴泪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她将他的头轻轻按在她的肩上,轻声抚慰,像一个哄孩子入睡的母亲。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你的余生,我来陪你。
      一个多月后的一个周末,沈歌前神秘兮兮地说要带钟棠去一个好地方,她就牺牲了周末的睡眠时间,一大早起床,跟着他走。
      晚会那天之后,沈歌前倒是没什么异常的反应,依旧每天按时去工作室,依旧是那个作曲界的“拼命三郎”,一切好似都没有发生过,那天在钟棠面前剖白心迹的仿佛也不是他。
      钟棠想,他大抵总是很擅长掩饰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情绪。
      沈歌前约莫开了一个小时的车,她睡过去又醒来,才隐约看出到了海边。
      涨过的潮水刚刚退去,海面平静无澜,远远望去,蓝白的海岸线,和天际交界,汇成一色。
      “我们这是?”钟棠揉了揉眼睛,问道。
      “带你去钓鱼。”沈歌前一个急刹车,将车平稳地停在了岸边的堤坝上。
      钟棠撇嘴,眼睁睁地看着他从后备箱取出了一整套钓鱼的装备,还顺带给她扔了一套防晒服。
      “马上我在海边钓,你就站在上面的渔家里。海边潮水涨落不定,潮水里又都携裹着泥浆,你要是跑到下面,容易把裤子弄脏。”
      他难得一本正经地嘱咐她,钟棠痴迷地望着他认真的模样,频频点头。
      “去吧。”他一声令下,她就颠颠地跑去了上面的渔家。
      渔家有一条狼犬,样子凶恶,她从跟前走过去的时候,都只踮着脚,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十分小心翼翼。好不容易挪到里间,她立马从西边的纱窗探头望去,只瞧见岸边的沈歌前,他此刻已经把鱼线抛出去,静站在原地,等着鱼上钩。
      初秋的天气,他穿着灰色衬衫和及至脚踝的长裤,戴着一顶遮阳帽和黑色墨镜,再普通不过的打扮,可是站在那里,就好似染了一层光晕,和别人都不一样。
      钟棠看了他半晌,那根一直不动的鱼竿终于有了反应,她立马欣喜地跑出去——路过狼犬的时候仍旧大气都不敢出。
      “沈歌前!”她从高楼上的渔家走下来,一路小跑到他跟前。他已经将一条硕大的黑鱼从鱼竿上扯了下来,扔到脚下的水桶里,看到钟棠来了,同她轻轻拍掌庆贺。
      钟棠也没再说什么,就站在他身侧,看海水涌动。
      过了一会儿,那头渔家吊脚楼下的小孩们叫嚷起来,她想看热闹,就又跑了过去。原来是一个小姑娘坐在临时休息用的秋千架上,旁边的两个小孩对谁来摇她起了争执,钟棠觉得好笑,转眼一看,另一头也有个秋千架,她兴致大发,也不管三七二十一,自己跑去坐了下来。清晨的海风吹在脸上,她坐在秋千架上,双腿在涌来的海水上方晃荡来晃荡去,看渔村里的那些淳朴渔家们下海,看女人和小孩们在吊脚楼下洗瓜果,嬉戏玩闹。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也没有赘余的事来烦扰,真是好不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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