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时候,沈歌前已经收获了将近一桶的鱼。他甚为满意,将鱼寄放在熟识的渔家中,继而走到吊脚楼下。钟棠已经在秋千架上半躺着睡去,他就走到她跟前,捏一捏她的鼻梁,她吃痛,迷蒙着醒来。
“走吧,带你去个地方。”
钟棠难得没什么起床气,乖乖地起身,整理衣服的时候,发现双腿都被布网做成的秋千架勒出了一道道的菱形印迹,红红的,整齐划一,看起来像是许多伤疤,又可怖又好笑。
沈歌前带她去坐船,船上除了他们俩和划船的渔家再没什么人,她躺在沈歌前的腿上望天,望海,沈歌前就给她讲这个渔村多年前的故事。
半小时后,他们到了目的地——毗邻渔村的一处海岛。
海岛上的沙滩连绵不绝,广袤无比,一直连接到浅海的地方,那里有一处岩石,平时海水退去,它就和海岸相连,一旦海水上涨,它就成为一座孤岛,四周海水蔓延围绕,它只能孤独地伫立。
沙滩上的小贝壳数不胜数,钟棠从船上下来,赤着脚跑来跑去,不一会儿就被扎一下,但她却没什么察觉一样,嬉笑着继续跑。
跑着跑着就跑到了那个岩石上,岩石扎脚,她就干脆坐了下来。沈歌前见状,也同她一道坐下,两双腿都悬在距离海面不远的高度,一不小心就会沾染上海水,可是谁在意呢?
钟棠的发梢被海风吹得扬起,她却只不管不顾地晃动着双腿,带起阵阵浪花。
“你是怎么发现这个地方的?”
“叶明礼带我来过一次。”
钟棠挑眉,没想到是托了那个叶叔叔的福。
“我一直想来看海。”
这下轮到沈歌前惊讶了:“你没有看过海吗?”
钟棠瘪着嘴:“没有,我去过很多地方,但我从来没有看过海。”
沈歌前凝视她:“为什么不去看看海?”
钟棠歪过头,苦笑两声:“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印象里,海是要和最爱的人一起看的。从小到大,我最爱的人就是我爸我妈,可他们总是很忙,自然没时间陪我来看海。”
沈歌前听她这么说,眼神也不知为何,倏忽就是一暗,他搅动着脚下的海水,低声问了句:“那你有没有和他们说过?”
钟棠听了,反倒是自嘲地笑起来,垂眼道:“没有,不可能的事,就不说了。”
沈歌前忽然有些心疼,他伸出一只手,将她的头轻轻扳过来,靠在自己肩上,想要以此来给她一些安慰。
她听话地靠着,他的肩膀很宽厚,很容易就让人觉得温暖可靠。她偷偷斜眼,望着他凝望远方海面的脸,忽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虽然爸爸妈妈如今都不在身边,也不知究竟何时才能来陪一陪她,但和最爱的人一起看海这个心愿,终归是实现了……
“我们今晚就宿在这里吧。”
他们在海岛上静坐谈心许久,回到渔村时天色已经黑了下来,沈歌前就这么提议道,钟棠欣然应允。
他带着她到了那个相熟的渔家家中,同渔家耳语几句,那人立马爽直答应,前去收拾屋子,沈歌前回来,眼神里略带抱歉。
“没有屋子了,要委屈你和我睡一间。”
钟棠听了这话就笑起来:“我也不是第一次和你睡一间了。”
沈歌前歪头一想,倒也没什么问题,干脆就点点头,再拉着她站到窗子前,指着窗外不断涨起、敲打岸边的海水道:“海边夜里凉,记得多盖点被子。”
“你不是和我睡一间吗?你帮我盖。”
沈歌前失笑,最终还是妥协。
“好,我帮你盖。”
说起来,这就是迄今为止,他们之间相处的模式了,她有要求,他就宠溺地答应。
她有时候会想,管他把自己当作什么,是钟氏的女儿还是一个没人疼的小姑娘,只要能一直这样,未尝不可。
进了房间,钟棠发觉渔家还是很善解人意地在他们中间隔了一层透明的屏障,地铺都已经铺好,两人就着睡了下来。海边的芦苇荡里有许多萤火虫,微弱的光芒凝聚成束,洒在他们的窗前,沈歌前的影子在黑夜里若隐若现,钟棠就对着那层透明的屏障细细描摹。
多好啊,深夜宿在海边渔村家,吊脚楼上静得都能听见海水敲打岸边的声音。而她喜欢的人,就在这里,在她身旁,她能这样靠近他,能感受他的呼吸,能听见他的耳语。
世界上最美好的事,莫过于此。
七八点的时候,两人起了床,此刻渔家们都已经醒来,男人们全都出了海,女人们坐在海边洗衣干活,孩子们依旧在海边追逐嬉戏,沈歌前同借宿的渔家说了一声,就到仓库里将昨天钓的鱼取了出来,预备带回上海。
不料走到门口的时候,那条一直被拴住的大狼犬不知何时被人解开了绳索,它望着沈歌前手里的鱼,竟不知发了什么疯,忽然扑了上来,咬了一口沈歌前的手臂。
沈歌前反应过来后,就迅速挥手,企图甩脱那狼犬。借住的这家渔家阿姨原先就在不远处洗渔网,看到此情此景,也招呼一众人冲了上来,几个人拉了半晌,才把那狼犬从沈歌前的手臂上拉开。
第十章 憾事(九)[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