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青衫,抖抖手,拱手作揖,穿过厚实无聊的人群,在侧目中静静前行,李眠心中急躁,望着他离去的身影,那一抹青衫飘飘荡荡,来到台上,站在黑与白之间,好似阴阳之隔,他冲台下微微浅笑,江湖生两仪,天地生太极。
狄江倾看到周游,顿觉赏心悦目,忍不住又多瞧看了几眼。
周游在二人中间,不动如松,并不昂然,但自带几分傲气,眉眼流转,并不逢迎,却自带几分潇洒,清风朗月,举手投足,自飘零几分**。
上有天地,下有黑白,阴阳玄清,自成一脉。
狄江倾:“文郎驰骋江湖多年,早已盛名在外,这位黑衣道长听闻乃西梁来客,地位尊崇,说明西梁福泽下国,中间的青衫道士略显稚嫩,但气度沉凝,亦正亦邪,老朽亦是摸不着丝毫门道,有此三者,的确是颇为适合。”
周游抱手伫立,眼神平静前视,眸中万里无云,太子凉早已不得人心,在场人人懂得明哲保身之道,因此只要不傻,都不会去和周游抢这份苦差,因此狄翁呼号三巡,并无一人表示异议,这查案人选,竟就这般稀里糊涂的定下了。
周旋面露讶色的看了周游几眼,想了想还是先和狄江倾说话:“狄翁,我等何时入宫面圣?”狄江倾:“明日正午,三位正式入宣隆门,登三千琉璃大道,入见大戎紫宸国公!”
狄江倾心情大好,说罢便抖身上马,镖门部众呼号跟随,声势浩大渐行渐远。三位人选已定,此间再无故事,江湖人不乏都是好事者,既然没了新意,这酒便都喝不下去,三三两两蜂拥散去,屋檐上跳蚤虱子一般辗转腾挪,楼宇间暗器密布如剥茧抽丝,方才还山海结盟温馨团聚,转瞬间人去楼空天涯路远。
周游三人站在台上,身影略显萧索,李眠站在已渐稀冷的街道上,拄着钢枪等待着他。周旋看看周游,他明白自己不开口,周游便不会主动搭理于他,当即便作揖道:“风轻云淡,聚散无常,恰如我和师兄,尘缘未了,纠缠不清,师兄大难不死,今后必有后福。”
周游看都不看他一眼:“你的尘缘在陵阳城外,看得见摸得着,别和我扯上关系。承蒙你多关照,你死我必烧纸。”
一旁的文般若静静聆听,嘴角含笑,不多言语,不远处一众白衣剑侠恭敬等候,如一片凝固浮云,逍遥自在却被风绑住脚跟。周旋收起焦尾龙弦背负身上,看向周游:“师兄难道不想知道,蚕洞究竟发生何事?”
“不想。”周游缓缓下台,不愿继续搭理他,不管是李眠还是文般若,皆能看出二者之间大生嫌隙,只不过具体何般缘由,不管是聪明人还是愚笨者都知道不该多问。
周旋不依不饶:“师兄,我最不喜你这副藐视脾性,我知你能洞悉天下玄奥,但这苍茫大世还有许多事情,终你一生都难以一窥全貌!”周游半睁眼皮:“我未活半世,为何要看全人生?”周旋被噎语塞:“师父当初不许你下山,你当真不想知道所为何事?”
周游眼神慵懒:“差不多能猜到,无非两件事,好事和坏事,不过无论好坏,我人已在江湖,即将踏入庙堂,这又如何?”
周旋微怒:“师兄,你又这般戏谑!你周游天下任你去周游天下,造访列国也任你去造访列国,偏偏为何要阻师弟的进取之路?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吗?你此番进宫面圣,查询百里太后案,替太子凉做主伸冤,还有先前劝退金镛兵马,令佘老太君打下空城,这岂不都是和我过不去?你处处与我作对,究竟是为了什么?”
“听你这般言语,蚕洞的百姓并不是佘穆庄杀害的了,仅凭空城二字便能排除西梁嫌疑,何况我还活着,作案动机分外不明显,你我同门一场,我才懒得理你的无聊抱负,我只是为了帮这个傻子,赎清他身上所有的情债。”周游说罢,刚好走到李眠身边,李眠金刚怒目,对周旋余怒未消。
锵啷一声,红缨碎裂大地,李眠杀意凛然,周游却默然摆手。
台上的文般若看的饶有兴致,静静走下来,走到白衣群侠中,一派宗师之气:“李眠将军乃大戎潜龙之将,道长竟然与其为伍,实属不搭。”身边人笑问:“何谓潜龙?”文般若朗声道:“隐于墨渊,龟息离岸,静待吉日,重见长天!”
远处李眠听闻,微微面红耳赤:“文掌门此话过誉了!”周游哂笑:“他是在说你井底之蛙,太子凉缩头乌龟,你竟然这般客套!”李眠闻言,方才知自己被耍,当即提枪便要讨说法,周游一把拦住,眼神微冷,李眠立时便不敢冒犯。
周游看向文般若:“我倒是觉得,我和这位绣花将军搭的很,虽说是混搭,但不劳阁下挂心!”
文般若闻声并未回应,大袖一挥带着一众白衣缓缓走了,周旋有些惧怕李眠,当即也想上马离开,但李眠哪里肯依,一手勒住马栓,高头大马立时呜咽哀嚎,周旋面色铁青,周游笑看好戏。周旋:“这里是陵阳上京,光天化日之下,将军要做什么?”
李眠:“要你狗命!”
周旋:“将军,我不养狗,倒是你身后这位养猫。”李眠:“少说废话,金镛城的血债,你该如何偿还?”周旋闻言,微微心惊,不过言语上并未软下来,依旧硬朗着和李眠对峙:“将军要我的命随时拿去,陵阳城如今死个人,也不算哪般稀奇。”李眠闻言便要动手,周游笑笑,又拦住了他。
周游:“你若是杀他,走三千琉璃时少了个人,毕竟是在天下英雄面前选出来的,到时候西梁找你来要,你拿不出来,又要连累太子凉,放他进宫,剩下的我来帮你做。”李眠颇有不忿:“那就这般放过?依我看他是你师弟,即便再做恶事,你也定然偏袒!”
周旋闻言冷哼:“二位这般说道,好似我是砧板之肉般,随意可被决生死!”周游看他,眼神天真无邪:“你的生死,不就在我一念之间吗?”周旋看了眼李眠,不再说话,周游趁其不备,抖手扯下几根马尾,大马吃痛,发足狂奔,周旋于马上颠簸,奇形怪状,声音凄厉,浑然无往日风采。
李眠看的解气:“道长,从未见过他这般狼狈。”周游:“本来是个孩子,下山后掉进泥潭滚了两圈,已不是少年了,现在越来越觉得一片赤诚当真难能可贵,不过越往前走,总是感觉多了几分悲凉,能由着天,由着地,但就是由不过自己。”
李眠闻言感叹,跟着默然半晌,随后拍拍屁股抖抖衣衫,一同前往附近酒楼喝酒。京都偏南方,三千琉璃大道静静躺在那里,上不见云天,好似有去无回。
第46章黑白青衫扣天门[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