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有点不正常!”
“你说什么?”李眠顺着手指看去。
周游又指了一下:“对面烛阴楼里,二楼左侧凭栏第四个服部兵乙,他与众不同。”
李眠顿时警觉,但观摩半晌,还是没有看出门道。
青衫道士知晓他性情木讷,也不怪罪于他,耐着性子指点道:“眼神,他看我的眼神和其他人不一样。”
绣花将军揉揉眼睛,又看了两遍,不过还是模棱两可。
李眠每每看不懂的时候,就喜欢恭维和高调的妄自菲薄:“道长你眼神真好,我榆木脑袋,看不出什么名堂。”
“取纸笔来,我要写信给他!”周游没空听恭维,李眠不明所以,不过还是去大堂掌柜处取了文房四宝给他,周游展卷,李眠研墨,不多时已经洋洋洒洒写了一整张宣纸。
写完看罢,李眠啧啧称奇:“果然是俊俏的好文章,只不过我是武夫,不解其意。”周游笑着望他:“那将军为何还要毛笔寸步不离身?”
他所指的乃是李眠腰间的笔状兵器,李眠闻言大笑道:“这是判官笔,魁门暗器,沾的是血,不是墨。”
这还是李眠第一次提到魁门所在,周游早在下山之前便读过师父留下来的道藏三千,特别是一本名为《古弥丘纪要》的道书阅读遍数最多,里面记载了红尘大世里的林林总总,写道藏的大多都是云游道士,并没有朝堂物事。
江湖里的波云诡谲比比皆是,这魁门便是其中提及较多的江湖门派,不过李眠不多说,周游也不多问,毕竟他本就不属于江湖,除了他自己关心的那几件事情之外,其他事情很显然和他并无关联:“依我看都一样,你执掌杀器,却不屠戮生灵,我舞文弄墨,却能用文章杀人!”
“如此一来,是血还是墨,界限倒是模糊了。”李眠应和了一嘴,周游指了指胸口:“血墨看似殊途,实际上自在人心,恶者执笔亦能杀伐,善者提刀亦能展卷!”
李眠点头表示受教,周游取信装入信封,滴蜡油封口,走到窗口招呼那个服部兵乙:“过来,对,就是你!快些过来,给你东西!”
那个服部兵乙听见招呼,眼神游移不定,似乎是有所胆怯,不过身边的同类全都冷漠无视,倒是让他缓缓松了口气,他定了定神,起身下了楼,穿过街道来到晓行夜宿楼下抬起头,一双眼睛满是惶恐,不知自己此举是对是错,踟躇的望着周游的脸。
周游将信交给李眠,李眠取黑硬大弓,将信卷至尾羽,拉弓上弦朝下方爆射,不偏不倚刚好落在那服部兵乙脚边,箭头入土三寸,碎裂一尺方圆青砖。
那服部兵乙盯着嗡动的箭尾羽瞧看半晌,回身瞥了烛阴楼里的同道几眼,似乎暗下决心,眼神坚定,握住信件拔腿便跑,霎时间便消失无踪。
李眠撇了撇嘴:“道长,你活脱脱写跑了一个,无甚大用啊!对面那些执法者白日不敢进来,但晚上就没了规矩,到时候咱们骑虎难下,又当如何?”
周游淡定如常:“莫慌,坐下喝茶,刚沏好的。将军不想让他们进来,那便不让他们进来便是,如果一切按照我的推论演化下去,他们最终会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
李眠还是不信,双手抱膝坐在床头看画:“您这是说笑,他们稀奇古怪,哪里有什么父母?反正我在此地当差至今,没听闻过服部兵乙有家室。”
“有还是有的,毕竟天生地养如我这般的怪胎,世上毕竟少数。他们不说不代表心中无家,正如你也从未提及,但故乡仍在你心里。”周游说到家世,眼神里的光也微微暗了一些。
绣花将军似乎也颇受触动,他看了看京都的方向:“我的故乡偏南。”周游饮茶,静默微笑:“但漂泊的身影偏北。”
二者似乎都想到伤心处,微微湿了眼眶,抹擦两把含在嘴里,眼泪偏咸。
“你和我其实是一路人,沦落天涯不归家,不过这样也挺好,我是出家人,向来以师尊为家,我师父在哪里,哪里便是家,因此即便我再怎么不愿睬他,他不在了,我便要去寻他。”
说完葛行间,他又想起了周旋:“我和师弟虽关系不好,但我们都是孤苦出身,算上我留在山上的道童,我们三个孤儿都是师父捡来的,因此你尽管哭,我不笑你。”
李眠听闻此话,心里又是一酸,他看着道士单薄的青衫道袍,望着他清澈半睁的眼睛,一时间对其也有些怜悯之情:“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找不到葛行间该怎么办?”
“我从不去想不可能的事情。”周游咧开嘴巴笑的很欢实。
“你这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李眠还是蛮现实的,毕竟从十九列国里寻找一个人,其机会渺茫无异于大海捞针。
周游不以为意的耸耸肩头,随即少见的睁大了眼睛,李眠被他说笑了,看着窗外红通通的执法者,心情也没那么糟糕。
过了会儿他笑的累了,冲着周游感叹道:“你真是个奇怪的道士。”
“这还不算什么,我的理想是娶厚土中国第一美人,做史上最离经叛道的牛鼻子!”周游越说越来劲,李眠闻言大笑:“道长,你更大逆不道了!不过本将军喜欢,便任其大逆不道!”
二人碰杯,换成海碗喝茶,反倒是越喝越精神。
天色逐渐浓重,李眠心胸并不豁达,对面的服部兵乙越来越警戒,晓行夜宿一楼的门口也聚集的越来越多。
李眠:“道长,天色一入夜,他们就会杀进来缉捕我们,你真的不怕?我倒是不怕寻死,只是我还要去寻太子凉,因此我觉得我们还是先逃为好,在这里只能是坐以待毙,我知道有几条暗道可以走通,我们暂避锋芒也好。”
周游静静在床上打坐调息,对李觉的话丝毫不予所动:“这里有床有茶,平安享乐,外面稀奇古怪,马乱兵慌,你怎么如此想不开?去拿你的枪吧,我要等一个人。”
话虽这么说,但听闻李眠提起暗道,周游写字的笔锋亦是忽然一顿,他很明显想到了某件事情,但却不漏声色的继续书写起来,李眠本身也是大大咧咧的性格,根本没有瞧看出道士的异常,他只是静静地盯着桌子瞧看,发现周游在喝茶间隙,又写了不少信封。
道士不想多说,李眠也不再多言,爬到窗口盯着对面的服部兵乙,冲着他们举起红缨枪默默擦拭,每擦一遍就张开大口大声哈气,对面的服部兵乙也都举起镰刀,冷冷的对视着他。
李眠擦好了枪,指了指其中一个服部兵乙,又指了指自己的红缨枪穗,轻轻薅下一根,放在枪刃上口气轻吹,立时折成两半红!
双方就这般对峙着,又过了两个时辰,天色已经黄昏,服部兵乙全部从烛阴楼里倾巢而出,把晓行夜宿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绣花将军实在是坐不住了,赤膊提枪冲下了楼,站在大门内侧摆了个大枪架子,双方势力悬殊的进行着无声的对决,那道高高的门槛好似天堑一般,好似灼阳一落,万千红袍恶鬼便会跨过鬼门关!
楼上的周游不再喝茶,手上疯狂的写着信,一封又一封,满屋子都是信件,到处都是蜡油,外面的黄昏越来越红,大片大片的披在服部兵乙的红袍上,把晓行夜宿映照的满是妖异盎然!
“来吧,来吧,来吧!”李眠满眼战意盎然,忽然他虎目圆瞪,冲着人群里大喊:“道长,那个家伙回来了!”
周游闻言大喜,立刻跑到窗前往下瞧看,果然发现了方才那个服部兵乙,此刻的他依旧有些与众不同,貌似是感受到周游的目光,也抬起头看着他,周游死死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确定了一件事情——
他刚刚哭过!
周游不再迟疑,抱着屋子里的信件疯狂往外泼洒,霎时间红色的服部兵乙和白色的雪花信件混在一起,在黄澄澄的夕阳下混成一炉。
李眠在楼下大吼:“道长,好像番茄炒蛋啊!”周游继续撒信:“菜是好菜,就不知这白盐放的究竟够不够多了!”
第17章黄符道士朝闻道[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