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满口虎牙在日光下熠熠生辉,旁边的斩马刀亦是刺目耀眼。
“身下的亡魂尽皆听着,无用的教条只会带来倾覆,当年在这里丢掉的那两件东西,就由我替整个刀门尽数找回来,太京州里那个叫张太白的老叟,那个叫葛行间的道士,当然还有那个拿走我爹朴刀的家伙,我记住的账,我们从现在开始一笔笔算!”
南戎州里愁云惨雾,北戎州金墉城上亦是乌云盖日,浓到化不开。
一只白鸟栖于城头,萦绕三日,最终悻悻离去,原地留下另一具白鸟尸体,身上一支黑色羽箭贯胸而入,漆黑眼瞳里满是绝望。
白鸟朝城下俯冲,翱翔掠过黑压压的军队,在肃杀的黑色长矛尖儿上蜻蜓点水,又被刺骨的寒铁杀气吓的快速高飞。
在它黑色的眼瞳里,金墉城外已然是黑色的海洋。
冷漠的铁器,装填的器械,大风猎猎下的旌旗,武装到牙齿的军队。
这是一个黑色的时代,大地乱象升腾,国家气运搅乱,龙象各显神通。
白鸟飞过军队,飞过琅琊山,最终落在西梁城外十里的驿站前气绝而亡。
这处驿站是西梁军的后方储备重镇,号为菩萨蛮。
菩萨蛮前站着一位黑衣道士,束发银冠不同于周游的松松垮垮,簪子亦是考究的南山不老松,消瘦高挑,面白清须,背负一柄古琴,行路带风,有出尘之气。
黑衣道士进站拜帖,字迹娟秀,道明来意之后借了一匹高头大马,言语不多打马越境而过,菩萨蛮内江湖人士庞杂,竟无人敢阻隔其路,就这般大道朝天,坦坦荡荡进了西梁城。
西梁城内,花萼相辉楼。
黑衣道士来到楼下方才止歇,翻身落马,上前拜帖。
“穆府门客,特来拜谒。”
门前两尊石狮子,其中一尊空口无珠,黑衣道士持拜帖塞入狮子口中,拜帖入狮子五脏庙,石狮子吧嗒几下嘴巴,不多时便中门大开,黑衣道士从容而入登高上楼,一路畅行无阻,一直上到顶楼方才止歇。
楼上,暖阁奢华,红木为衬,一位公子身着华服,锦衣戴玉,正在凭栏望风。
黑衣道士拱手见礼:“穆公子。”
穆公子微微侧首,虽是男儿身,却施满粉黛,嘴角盈春,尽是妖娆。
“事情已经办妥?”
“绝无差池,人已经被扣押于诸生浮屠!”黑衣道士恭敬回应。
穆公子抿嘴浅笑,满面桃花:“如此甚好,他躲藏了这么多年,也该有个好归宿,此间已经无事,你且去前线助佘老太君,虽说佘太君运筹帷幄,金墉城已苟延残喘不必再添人手,但我近日来心绪不宁,还是去下为好。”
黑衣道士轻叹:“好是好的,不过佘太君性子刚烈,不会用我的计谋。”
穆公子:“无妨,我赐你西梁黑令,见令如见我穆念花。”
“如此甚好,不过金镛势微,公子究竟在怕什么?”黑衣道士颔首轻轻瞥了一眼穆念花,穆念花摇头,转身凝视凭栏外,满城花开花谢,一派枯荣盛景。
“入秋了啊。”
黑衣道士静默伫立。
“眼中繁华,终将枯败,时过境迁,前途未卜。”
说完笑笑,看向道士:“我就是这么一步步活过来的。”
道士亦报以微笑:“属下明白了。”
黑衣道士黑袍一挥,洒然回身便走,穆念花的声音随后而至:“周旋道长,你是如何活到今天的,可是也像我这般?”
周旋闻言微微默然,半晌后继续下楼,留下一句尾音。
“你我皆为同道,不念旧情,苍山瀚海一棵松!”
话分两头,金墉城内烛阴楼,李眠满面愁容。
“西梁军已经迫境,北戎国危在旦夕,破案已无意义。数万大军兵临城下,城中已无兵马,城池如何守乎?百姓如何生乎?”
周游不以为意:“事未到头不可轻言绝断,城里的案子有蹊跷值得一探,还是要善始善终。大军屠城和破案无甚关系,他们想要屠戮那便不让其屠戮,有些时候纸上谈兵也能够退万里之敌,我自有退敌之法,可拖上数月时辰。”
这话李眠自然是不信的,他行军多年而周游手无寸铁,文弱道士和疆场舔血的人说退敌之策,怎么听都有些滑稽古怪。
不过周游眉目平静,看着李眠不似在开玩笑:“经过推算,理论可行。若是失败,国破家亡道士休,若是事成就可拖上数月,查明案情治好蜡人病,转移百姓后我随你入京解救太子凉,左右你也没有其他方法,不如跟我试上一试。”
周游的眼神是那样纯净无邪,李眠看着他素白秀气的脸,心里竟升不起点滴反驳的力气:“如此这般,我需要做何事?”
“墙头擂鼓,以壮行色,无需其它皆为负累。一只白猫,一柄桃花木剑,一匹拐子老马,除此之外,我也无需其它。”
西梁历一六二年,北戎历鸿灵十三年八月十五。
月余匆匆,西梁军如期而至,城外黑云绵延,风吹大旗飘,铁甲迎光寒。
佘穆庄排众而出,裨将擎断须走马三军,钩镰枪鱼贯入地三尺,昂身立马丹凤眼仰视大戎江山。
“退军时辰已到,老夫如约而至,绣花将军何在?”
声如洪钟,闷若惊雷!
墙头,李眠毫无惧色,身旁未带红缨,腰间插两把鼓槌:“佘老太君,如臂指使,倒不失为是西梁城的一条好狗!”
如此出言不逊,佘穆庄自然震怒,不过仍未冲动进军:“黄口小儿莫要逞口舌之快,老夫今天又来了,你的金镛大军又在何方?”
李眠不答,抽出鼓槌,身边一座牛皮红鼓,摆个下盘扭腰便打!
一时间战鼓嘶鸣,声传千里,鼓点肆意激荡,三军闻之心胆皆颤!
城门开吊桥下落,一匹拐子老马缓缓行出,马上一青衫道士,手抚白猫表情平淡,来到场中和佘穆庄打了个照面,随即周游自报家门。
“你不怕我直接攻上吊桥?”佘穆庄瞥了周游一眼,有些不懂对方在搞何般路数。
“佘老太君不会做出此事。”周游语气笃定,盈盈浅笑。
“你为何这么说,你认得我?”佘穆庄轻抚断须,眼神傲视凌然。
周游摇摇头:“我能瞧看出来,李眠一人镇守边疆,你能退军月余说明行军坦荡,你明知城内蜡人病危还重军压境,说明生性多疑,你割须示众三军有始有终,说明你注重体统不喜剑走偏锋!”
说罢,周游举起三根手指,依次指向高天。
“因此很好推论,城内的蜡人病种不是你放的,你只是领命行事而不会趁人之危,欣赏李眠英雄气节所以不会打借势之仗,因此我料定你不会趁我出来进攻吊桥!”
这话伴着擂鼓,句句诛心的戳到了佘穆庄身上,佘穆庄神经惊愕,少有的露出了些许杂乱的神情:“哪里来的牛鼻子,嘴巴这般厉害!”
第12章怀化起舞望天山[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