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歹说叫昌平打消去贺喜的念头,却也叫她莫名生出不少危机感,不出三天,一封自宫里传出去的家书便落进了含凉殿,平平整整搁在书案前,洒金绢白的信纸,昌平的字同她人一样,笔画有力,却棱角不足,好像束手束脚地撑满了信纸,难免显得幼稚。
我毫无负罪感地拆开,又毫无负罪感地把信装了回去,转头便原封不动地送到雍王府,顺便配了只翅膀得力的信鸽,飞鸽传书就要有飞鸽传书的样子。
灿灿抛鸽子时还挺新鲜:“都什么年头了,往宫里派个人接应就那么难,非得传信,不怕叫人打下炖鸽子汤?”
“........此地是上京,便是叔父再放肆,也不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做手脚。”我从堆成山的折子里抬起头,好笑道:“至于你说的鸽子汤,信鸽肉粗,肉没嚼头,还是省省吧。”
“唉,没劲。”灿灿叹气。
“没劲就过来帮我把折子摞好,批红的放左,待议的放右,爱说废话的放当间,明天叫梁多鱼统统发回去。”我说:“这几日太傅告假,朕答应过他,再忙都不会误了上朝。”
“沈大人的话你倒是从来不驳,说什么就是什么。”
灿灿佩服我这份敬业,便上前来帮着收拾:“太傅难得告假,这回走的匆忙,是族中出事了?”
“谁知道呢,想也知道是私事,既然不方便过问,索性也就不问了。”
我一边说着,头也没抬,照样奋笔疾书,许有文上的奏折一贯用的是蝇头小楷,一写就是密密麻麻一大片,看得人简直要长针眼。
“别不是你又叫沈大人出了趟公差,大老远地跑西南去了吧.........”
灿灿意兴阑珊,这些日子住在含凉殿,竟是比我还无聊,看我埋首政务,任她一人在旁搔首弄姿,等了半天不见回应,随即又问道:“刚刚那信上写的什么?我没来得及看你便放了回去,怪好奇的。”
我回答说没什么:“寻常家信罢了。”
就是明知那信上或标了什么暗语,我也看不出啊。
看昌平的意思似乎是急于求证后宫的新人姓甚名谁,而雍王则不然,后宫能叫人钻空子的地方比之前朝多了不少,在昌平没有入主中宫前,后宫的女人显然是越少越好。
折子按斤地批,难免眼酸,想抬头揉眼睛的时候手被捏住,灿灿笑着上前代劳,玉指轻轻在额角按压,身上的脂粉香不是刺鼻,倒让人想起过去,那时的过去还有那么多人,排最前头的便是张贵妃,永远的绝代佳人。
灿灿替我揉了会儿,终究忍不住开口,语气中带着不确定:“其实啊,你就没想过事儿做的太明显,万一雍王不上钩怎么办?”
“怎么会呢。”
我受用地闭上眼睛:“换了朕站在雍王的立场,当然也会下手,怪就怪他王府没有世子,又有先帝的遗诏作祟,贸然逼宫也说不响嘴,也难怪昭圣太后当初那般防他,谁叫他不是亲生的,差了一时,便差了一世,叔父与帝位无缘,这是板上钉钉......”
越说声音越低,谋算都埋在芯子里,我缓缓道:“总之除非我死,否则他就是不仁不义,父皇在世时是他亲弟,如今他却反过来残害先帝独子,连血亲都不放过,又怎配他素来经营的贤明。”
“......别说死不死的,这么不吉利。”
灿灿转头啐了一口:“怪我,前几天多嘴,好好地说什么曲沃呢,藩王分封就藩是大靖开国就有的老例,你要一一收回也得花上不少时间,眼下唯一庆幸的就是嫡系宗亲越来越少,光先帝一脉,如今也就剩下个雍王,你得反过来想,要对付的人只有这么一个,这么说心里是不是好受点,是不是感觉轻松许多?”
“........偶尔轻松吧。”
我不懂为什么烂摊子这么多,不过也不好明着去怪先祖,要怪只能怪自己能力不够,我得按时反省。
“雍王府的打算,朕倒是能猜出几分。”
我说:“与其背上弑主夺位的罪名,倒不如以静制动,先送昌平来探探虚实,毕竟扶持谁都不如扶持自家人,昌平若是有了子嗣,哪怕她生的是只狐狸,都会有人说是公的.......我料着叔父的脾气,他定不会允许别的女人搬进凤阳宫,若说我平日宠爱贵人,他们尚可睁只眼闭只眼,倘或这回再中途跑出个静太妃,连凤印都眼瞅着要交出去,这帮人就一点先机都不占了.......”
说着我便拉过灿灿,眼中尽是不放心,再一次叮嘱道:“这也是我叫你这几日不要回去的原因,李代桃僵的事素来没有好结果,要收场难免要用人命来填,殃及池鱼的道理不用我说,你自己明白就好。”
灿灿点头,毕竟是心软,自己安全了,就有闲工夫操心起别人:“但愿吧,也别真把人害死了.........”
不然传进上将军耳朵,又该怎么交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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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香饽饽[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