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程双卧在床上，紧紧地闭着双眼，睫毛却在不安地颤抖，仿佛陷入了梦魇。
他过去帮她暖了暖她冰冷的手心，再把她放在外面的手塞进被子里，又打了盆水拿了毛巾浸湿—扭干，帮她擦了擦额头和脸。
一切动作流畅自然，仿佛经过了无数次相同的排练。
女人终于睁眼看他，眼神却没有一时聚焦。
“妈。”他淡淡叫了声。
程双没有说话，眼睛里却慢慢聚起了水雾，微转了转头，迎上了他的视线。
他觉得此时她该是又清醒了的。
每次清醒了，她就是这个样子。
程均站在床边，女人把手抬起，作了个身高的位置，他顺从地弯下腰，手大概到程均肩上位置。
她的眼睛充满了祈盼渴求。
程均顿时了然：“你想姐姐了？”
听到了想要的答案，女人没有说话，但是很快地点点头。
“你现在是清醒的吗？”他问。
她还是点点头。
程均只好趁机会跟她交代，语重心长地道：“现在药已经被我换回来了，你一定要乖乖听医生的话，乖乖吃药，才能好起来。”
她说：“糊涂下去才好，我宁愿一直糊涂下去，才什么都不会去想……”
女人眼角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到枕边，程均想，就算有一天没被病痛折磨死，她迟早也要忧虑死。
他也有一瞬的哽咽，还是提高了音量，“我拜托你争气一点，好起来……我很快会让姐来见你的。你不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每次好不容易清醒过来就是这样以泪洗面。”
女人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眼泪不停溢出。
男人的手慢慢攥成了拳，放心，他一定会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的。
*
这天天气不错，宋明雪和程均约了家西餐厅，她知道程均在国外待的时间久，更喜欢西餐的风味。
宋明雪问他，“这个月的财务分析报告，你过目了吗？”
“匆匆过了一遍，整体上做得不错，比以前的好多了，以后可以按照这个模板来，不过还得再看看。”
听他这么说，她方点了点头，“那就好，点餐吧。”
上菜以后，程均拿着刀叉慢条斯理，淡淡道，“上一次旭源周年庆上，开始别人都只以为你是我带去的女伴。后来你小孩受伤，你跑过去，他们才知道，我身边跟着的是旭源的前老板娘。”
她一笑，“我现在，只是你带领下的一个员工，仅此而已。”
程均说：“我觉得你很有意思。”
“怎么？”切牛排的动作一顿，她问。
程均似笑非笑：“在所有人面前，你都是淡然温和的形象，可是一遇到你前夫，你就会失去你垒起的城墙，暴露你的另一面，比如狂躁，不耐烦，闪躲，等等。”
宋明雪轻轻地弯起唇角，“离婚的夫妻，不成为仇人就不错了。”
而且，她在他面前早就什么滤镜都破碎了，如今也不用怎样刻意为之。
“爱之深，恨之切？”
听到这话，她在内心“切”了一声，开口道：“我现在只恨不得离他远远的。”
……
她希望离得远远的那个男人就刚好落座在不同方向侧方的位置。
谭西野在陈穗对面坐下，说，“本来是要把原稀带出来见你的，他中途闹别扭，怎么哄都不肯来。”
陈穗仍是一声淡蓝色的长裙，在晕黄的白光之中被映衬得肌肤如雪，轻笑道，“没关系的，你把东西转交给他就好了。”
除了一些新书，她还另外拿了个盒子，“这是我托朋友从国外带的snoopy，现在已经很难找到了，但是原稀最近很喜欢这个，我就多嘴问了问。”
谭西野伸手接过，其实以前那个女人也喜欢，她有一间小屋橱柜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snoopy，后来她离开了，没有带走，李嫂还是每个月都会去清理摆放，没想到原稀也一样喜欢。
“有心了。”嘴里道着谢，但是身上还是有一丝疏离之感。
陈穗不在乎。
“哪里。”她嘴角弯起微笑，“来都来了，一起吃顿饭再走吧。”
男人点了点头，翻起了平板上的菜单，陈穗的眉眼里带着浅浅的笑意，与对着原稀的和善与宠溺与不一样，这是一个女人对着一个男人，最简单直接的温柔与星光。
拿捏得恰到好处。
一个女人是不会对一个她没有好感的男人发出这样的信号的。
乌黑柔亮的眼睛里目光深邃，晕染着轻言笑意和几乎了无痕迹的缱绻。
朦朦胧胧中，显得幽深安静。
他只看了一眼，便别开视线。
实际上陈穗对他发出的信号，和其他那些能接近他的女子散发的一模一样，甚至跟宋明雪当初站他房门前那种也有点类似，因为经历过，所以他比任何人能明白——
她在对他抛出橄榄枝。
她的眼神与行动都有在若有若无地示好，又始终有着一点距离感，他对这一切心知肚明。
也许只要他稍微表现的更主动一点，他们的故事就会不止于此，甚至乎一切就会水到渠成。
他甚至都不需要付出什么。
只需要表露出容肯的态度，让女人看到机会的裂缝。
毕竟他的身份摆在那，决定了女人只要有机会靠近他那便摸到了跨越阶层的机会，他也不觉得她们有错，这么好的捷径谁不想走呢。
宋明雪当时不贪吗，真的一开始就对他爱得死去活来的的吗，未必吧。
再回到眼前，对面的女人的确没有什么令他不满的地方，她知性，大方，懂得小孩子的心，也懂得拿捏方寸。
他现在明明可以顺其自然地发展下去，他有光明正大的机会，没有任何人会指责他。
何况他的前妻也早就在离婚后几乎是无缝衔接，跟她比起来，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再抬眸，女人的视线摇曳，身形袅袅。
丝线像结在喉咙内痕痒得似有还无，他现在神经麻痹，怀疑自己在上一段婚姻中沉到了水底。
第62章 程均[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