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四点半。
刚从“花园里”绣球招亲上铩羽而归的钱蓓,无精打采地走在尚书坊那条石板长街上。
忽然,街角一阵嬉笑声,引得她扭头望去——
三五个小屁孩围在那角落,拍起小手,嘻嘻哈哈的玩闹,他们面前是个卖麦芽糖的老阿婆,满脸慈祥笑呵呵的,让孩子们伸出手指,拨动轮盘上的指针,画有十二生肖的轮盘上,指针飞转,停下时指住了一条五爪金龙。
老阿婆拎起烧好的糖浆,倒在干净光洁的案板上,手法巧妙地勾勒几下,倒好糖浆的同时,案板上已经有了龙的形态,薄刀割划几下,插入竹签儿,糖浆冷却凝固后,用薄刀掀离案板。
琥珀色晶莹剔透的一支五爪金龙糖画,让馋嘴的小孩眼睛一亮,喜滋滋捧到手里,瞅来瞅去,伸出小舌头舔一舔,香甜香甜。
钱蓓挪不动脚了,想到小时候外婆带她出来玩,总给她买糖吃,这会儿,她在老阿婆的担子上,也看到了散发着糖稀和芝麻香味的饴糖,就忍不住凑过去:“阿婆,打一块糖。”
“好、好。”
老阿婆手中一支小钉锤,轻轻一击小铁板,“丁丁?R?R”敲打声中,一块香喷喷嘎巴脆的饴糖,用一片粽叶裹着,递到了钱蓓手里。
小时候,曾偷拿家里的瓶瓶罐罐换糖吃,现在花钱买一块,她却舍不得吃,心里老想着外婆的叮咛:两颗就多了,别馋嘴,吃太多甜食,酥牙齿哩。
外婆要是还健在,也会操心她的终生大事,一准儿找媒婆说媒,用棍子撵也得撵着她去相亲。
“蓓蓓?是蓓蓓吧?”
突然,街旁有人喊她。
钱蓓觅着声儿看去,穿藤做棕垫的老铺子门口搁着一筐雪白饱满的蚕茧,还没抽丝剥茧呢,集日才难得见一回,小贩见她两眼瞄过来,立马热情招呼上了。
江南丝绸最是美,钱蓓走过去,低头看蚕茧,心里想的却是:蚕茧啊蚕茧,我与你同病相怜!
今时今日,她不也是在作茧自缚么!
“蓓蓓,真是你呀,大半年不见,还记得你李大伯不?”
喊她的不是门口那小贩,钱蓓一抬头,就见一位大伯刚往做棕垫的老铺子里卖了一小篮子桑葚,挑担出来,见了她就硬塞过来一篮乌溜溜肥儿串串的桑葚。
“李大伯,我怎么会不记得您呢!您家的果园今年收成可好?”
去年桑葚价格走低,果园里硕果累累却无人问津,眼看就要血本无归,李大伯病急乱投医,来了蓓蓓工作室,让包打听打探一下销路。钱蓓不负所托,在网上联系买家,帮着李大伯打开销路,人家可记着这份人情。
“度假村越办越好,游客越来越多,今年我和婆娘也办了农家乐,让游客进果园观赏采摘,都不愁销路了。”农家汉朴实热情,咧嘴憨笑:“就是憋不住心瘾,逢了集日就想来赶集,喏,一担子的水果,都快卖光了。”
硬是将一篮桑葚塞给钱蓓,李大伯又关切:“蓓蓓,你最近怎么瘦了,一个人过得好吗?”
钱蓓推挡不住,只得接了那篮桑葚,一尝,汁多又甜,忙不迭点头:“好、好吃!”
“交男朋友了没?”李大伯问到这茬,钱蓓险些吃呛着:“大伯你怎么也问这个?”
“你往那边看——”李大伯神秘兮兮,悄悄指着一个方位,“今儿集日,媒婆都摆摊子到十字街口了,你不去瞧瞧?”
媒婆?!钱蓓两眼一亮:“那么急着招揽生意?要是说媒不成,是不是不用给钱?”
李大伯凑近些,压低嗓门嘿嘿道:“那位说是不收钱的,蓓蓓啊,你要不去试试,真能成事,订婚时再给人塞红包当谢礼呗。”
“不收钱?!”那敢情好啊!
山穷水尽时又逢柳暗花明,钱蓓喜上眉梢,谢过李大伯,一手拎着礼品盒子,一手拎着那篮桑葚,胳肢窝里夹起那包麦芽糖,又风风火火的奔着媒婆那头去。
十字街口。
测字算命的隔壁摊铺,就是媒婆问人生辰八字、牵红线凑姻缘的地儿。
“有人在吗?”
撩起布帘子,钱蓓一脚迈进门槛,顿时眼花缭乱,还以为自个走错了地方:这儿是媒婆的铺面?三面墙都挂着各式各样的衣服和道具,显眼处搁的整组摄像器材,旁边玻璃框里贴着许多张照片,都是客人留下的,这、这分明是一家cosplay摄影工作室。
“衣架上的衣服别乱碰!哎哎、说你呢!这家店的店主陪顾客拍外景照片去了,我临时借用的,店里东西损了一件我都得掏钱赔人家,你别摸那些衣服了,要cosplay改明儿再来。”
店铺里头忽然传出个男孩子清亮的声音。
钱蓓霍地转身,看到正墙那头,光线昏暗处,一张桌子横着,后面坐着个人,穿着复古的媒婆衣服,深蓝色右衽偏襟大袖上衣,青色缎裤,缀大红花抹额头饰,蹬布鞋,脸上还涂了一颗媒婆痣,那服装打扮,真像是一位资深的cosplay玩家。
Chapter14 冤家路窄[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