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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些麻木的躺在地上看着朝他大笑的兄妹,竟是不知为何,跟着两人一同笑了出来。
      少年纯净的笑容在血肉模糊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
      兄妹二人像撞鬼一般止住了嘲笑,啐了一口唾沫吐到了冠玉的脸上,唾沫中的盐分袄得他生疼,但他没有哀嚎,反倒愈发加深了他的笑容。
      “晦气。”小妹拉着七弟怒骂了一句,便跑开了。
      他止住了笑容,晦气二字就像是伴随着他的生命而生,每时每刻都有不同的人对他说着这两个字。
      父亲,主母,兄弟,姐妹,甚至管家,嬷嬷,小厮……
      他想,为什么他们总是不记得,他叫冠玉,不叫晦气。
      冠玉东想西想,半晌也没做声。
      倒是女孩有些不耐烦了,“我和你说话呢,为什么不理我。”
      粉嫩的脸蛋还带着没有褪去的婴儿肥,海棠花在她身后纷纷扬扬,冠玉别开视线望向那漫天飞舞的海棠,轻声回道。
      “喜欢的。”
      女孩满意的拉起冠玉的小手,这才惊觉那偌大的袖中,冠玉的胳膊如同骨头上附着着一层薄薄的人皮,丝毫没有分量。
      “怎么这么瘦?”她惊呼道,随即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伸手递到了他的眼前,小手白净,如那珍贵的瓷器仿佛一碰就碎。
      冠玉缩瑟了一下,试图将自己脏兮兮的小手从她手中抽回,可常年体弱多病的他又如何抵得过那女孩健魄的体格。
      小手依旧被女孩的左手稳稳握住,她将右手掌中的丹药又往他眼前递了递,说道。
      “吃吧,我师父炼的,强身健体的,男孩子如此瘦弱可不是好事。”
      他抿起嘴角,顿了片刻,还是默默地接过丹药,却始终没有放入嘴中。
      他或被逼着,或被哄着,或被骗着吃过不少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些东西吃下去吃了有股怪味身体倒是没有什么大碍,可有些东西吃下去就会让他重病不起,躺在床上好几天下不来床。
      虫子,蛆,蟑螂,或者哪个兄弟“赏赐”的童子尿对他而言都是家常便饭了,他最怕的其实就是这看不出是什么的丹药。
      有次主母将他召入房内便是让他吞下这种黑漆漆的药丸,他顺从的吞下。
      瞬间血涌不止,五脏六腑都像爬满了小虫。
      那感觉,就算是他,现在想起来还是隐隐后怕,冷汗淋淋。
      女孩瞧不得他那温吞的性子,一把将丹药塞进了他的口中。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反倒是身体瞬间升温,好像有股热气从丹田升起,很舒服,很温暖,是他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他一双多情的眸子迸出一丝亮光,有些惊讶,一张小脸虽未长开却已能窥见几分日后的风华。
      女孩满意的拍了拍男孩瘦弱的肩膀,“你要爱干净些,其实你长得挺好看的,就是脏兮兮的。”
      他听到她这样说,有些自卑,眼中的星光如同昙花一现,瞬时熄灭。
      “啊,你怎地流鼻血了!”
      冠玉有些懵懂的用脏兮兮的小手擦了擦鼻子,湿漉漉的,他看着手背上的鼻血,混在脏兮兮的皮肤上竟被压住那刺眼的红色。
      他傻气的往麻衣上随意一抹,小声说道。“不碍事的。”
      “那怎么行!你吃了我给的丹药才这样的,不行,我得带你去找师父!”
      说罢,不由分说的拉着冠玉往前院走去。
      女孩的师傅在修真界颇有来头,乃彼时的玉盘宗掌门。见到冠玉面上一惊,只当是那里偷跑进来的乞儿,把脉过后招来府上的奴仆要了桌饭,给了几瓶调理身体的丹药。
      也多亏了这女孩无心的举动,倒是让冠玉不用再挨饿受冻。
      奴仆见冠玉出现在玉盘宗掌门的客房内,立马跑去了书房告知家主,殷倾闻风赶来,刚踏入房门,入眼就看见那贱人之子如同饿狼扑食一般扒拉着碗中的饭菜。
      当下气不打一处来,沉下了脸。
      冠玉看到平日基本见不到的父亲,小手害怕的一颤,筷子“啪叽”掉到了桌下。
      他也不敢去捡,楞楞的站了起来,喊道。“父亲。”
      师徒二人顿时大惊失色,玉盘宗掌门心下更是五味杂陈,心想自己这小徒弟多管闲事竟是无意间撞破了人家府邸的辛秘之事。
      当下他缄口莫言,端坐在主位。
      玉盘宗掌门不想惹是生非,可偏偏他那徒儿是个打抱不平的主,当下就质问道殷倾。
      “殷伯父,这居然是你的儿子。”
      殷倾自觉有外人在,那贱种这番模样使他面子上挂不住,当下收起怒气,佯装咳嗽,辩驳道。
      “咳,不过是一妓子生养的,母亲去了,父亲不详,我看其可怜将他收入府中。”
      听到这话,冠玉的头垂得更低,双手不安的搅动着。
      女孩还想要继续发问,被师傅一声喝住。
      “行了,海棠,带他下去。”
      女孩满脸不服气,可师命难违,她只得拉住冠玉乌黑的小手往屋外走去。
      等两个小孩走远,屋内的气氛才回暖了不少。
      两个人精互相打着迷糊眼,谁也不拆穿谁。
      倒是殷倾正要推脱起身离开时,玉盘宗掌门悠悠的说了一句,“既然收了人家,就好好待人家吧,毕竟养条畜生也是养,何况是人呢。”
      玉盘宗掌门到底是有些看不过眼,富有深意的点了一句。
      他方才察看男孩身体时都吓了一跳,明显是长期营养不良,小小年纪饱受病痛,落了七八种大大小小的病根。而且天生心脉不通,这倒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能活到这个岁数已经上天给的福气了。
      殷家家主的家风他有所耳闻,听说此前无影派老祖都为之震怒,本想亲自下山为其徒儿讨个公道,可还没得他出关,气急攻心竟是走火入魔坐化而去。
      他身为外人原是不方便讲些什么,可他实在瞧着那小儿太过可怜。
      哎,都是业障。
      殷倾听到玉盘宗掌门这般说,停顿了半晌,也只得无奈的点了点头。
      名门正派都很看重颜面,若是关起门来自是好说,现下被人撞见,那表面功夫还是要做足的。
      那日过后冠玉便有了自己的小院,还可以随一众旁系弟子上学堂,每日三餐也不再需要同畜生较劲。
      可是明面上的太平可以粉饰,暗地里的汹潮更加猛烈。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