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映姑苏》之《孤独的日记》A21:无奈的晚餐***
中午,趁气温较高,雪小,我和无咎一起将鱼篓放了下去。放鱼篓的水沟离我们的住所直线距离大约半公里左右,因为要绕路,实际走路距离大约一公里多。离我们最近的水沟就在住所旁边,用了不久后就被废墟的渣土等堵住,之后鱼就少了。
现在放鱼篓的位置在岛最南端,在公路桥北侧桥墩西侧不远。原本有公路通鱼场山岛东南侧,地震中,桥梁垮塌,小贡山南侧山石掉下,将沟通岛东南与西南的那条半米多宽的小路堵死,自此东西隔绝。原岛西南侧有八九家渔民,有大约二十口人,都是中老年人,年轻人都进了城,放弃了传统的捕鱼业。
很难让我相信,东南一侧能有人躲过大地震以及之后的严寒。
放下鱼篓后,我蹲下休息一会儿,感冒还没有完全好,略微感觉乏力、头痛。
放鱼篓的位置再向南大约二十米就是湖水。向南望去,湖面一片水雾。上升的水雾冲击着下降的雪花,从雪花的飞行路线可以判断出在冷热交替中搅起阵阵卷风。
以前,天气晴朗时,可以隐约看见太湖岸边上的楼房以及马山的山头。现在,热腾腾的水雾挡住视线,加上没有参照物,无法判断能看见多远。我怀疑,我的视野超不出五百米远。
最近三年来,这里的天气,只有两种类型,要么下雨,要么下雪,而热腾腾的水雾,几乎从未停过。
无咎做的晚餐。中午,我取了鱼篓里的鱼,又去北边找了一些貌似可以吃的蔬菜,回来后感觉倦乏,便躺下,稀里糊涂的睡着了,要不是杰西喊我吃饭,还不知道会睡到什么时候。醒来时,天已经黑得只剩下一丝丝亮光。
无咎带着杰西,喂完了鸡鸭鹅,喂好大黄狗如意。美短和布偶哥俩正在吃着猫粮。人是最后一波吃饭的。
我洗漱一下,坐下来吃饭。
晚饭是每人一大碗面疙瘩,一个鸡蛋,外加一小盘杂着草根的蔬菜。饭后每人一把炒熟的黄豆。
多亏了原来的酒店是自己做豆腐卖,才会有这么多黄豆留下来。黄豆富含大量植物蛋白,可补充人体无法合成的六种氨基酸。当然,还有一些鸡鸭鹅供应蛋类,还有鱼。至于猪肉羊肉等,已经好几年没吃过了。
按照平时捕鱼的经验,明天中午饭后,起了那个鱼篓,预计会有一顿丰盛的晚餐,猫狗都可以分一些。吃剩下的鱼骨会被我收集起来,再放到锅里煮一下,煮到烂熟为止,然后喝汤、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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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的温泉度假酒店,实质上是个大型农家乐,使用大锅、土灶做饭,因此给我们留下了好几口大锅。地震后,我和杰克一起搭了灶台,灶台就在我的住所南边五六米远的地方,在一棵小树旁边,露天搭的,下雪还好,每当下雨时,做饭就成了问题。
有几次,我打算将土灶挪进屋里,那样,即可以避风雨,又能取暖。但是考虑全木结构的建筑,最终还是放弃了。
后来我又想在院内搭个棚子,将土灶台罩起来。尝试了几次,因为缺乏工具,终究未成功。
我们围着桌子坐着,“嘎嘣嘎嘣”地嚼着炒得脆脆的黄豆。两个小猫跳到桌子上,一会儿看看这个人,一会儿看看那个人,馋得不停地吧嗒着嘴,鼻子嗅来嗅去。
今天午饭后,我和两个孩子抱着两只猫出去走了走。看不出,在家里蛮横的布偶,到外边成了熊蛋,而那个美短则连熊蛋都配不上。布偶仅仅抱着无咎,像个婴儿一样,一只前爪抱着无咎的腰,另一只前爪搭在无咎胸前,瞪大眼睛都看看西看看,身体不停地发抖。
布偶一声不叫。美短则不停地叫,他不喜欢被抱着,我担心将它放下后它会跑掉,使劲抱住它身体、后退的根部,这样它想动也动不了。
转了一圈便回屋。这是大约第四次或者第五次带猫出去遛。每次出去,都是重复相同的情节,先是发抖,东看西望的,一会后便不再发抖了。抱出去几次后,发现布偶猫还挺喜欢出去遛,而那个美短,似乎一直不喜欢出去。
“爸,我感觉布偶要比这个美短智商高一些”。无咎说。
“是的。要不然以前人们怎么会常说它是布偶犬呢”。我回答。
“它是猫”。杰西在旁边打岔。
天已完全黑了下来,屋里那个老化的LED节能灯发出昏黄的光。为了节能,我将房间内其余的灯都取了下来,只在客厅和卧室各留了一个小灯。一般情况下,天一黑,我们就睡觉,即使不睡,也会关上灯。天一亮就起床。
借着昏黄的灯光,看见杰西额头上黑了一块,可能是做饭烧火时弄的。
“烧热水了吗”?我问。
“烧着呢”,无咎答,“在灶上呢。一会儿吃完、水开了,立即用,否则一会儿就凉了。杰西你别忘了喝点水,要是半夜要水喝,到时可没有”。
“有壶”,杰西指着靠墙放的热水瓶。
“那是备用的。你还是喝点吧”。无咎大声命令着。
无咎说得没错。通常,我们只在做饭时烧一些热水喝。平时,不会单独为了口渴而特意生火,以节省柴火。
“听姐姐的”,我低声对杰西说。
“不听。我听爸爸的,不听姐姐的”。杰西继续拌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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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说话,心里觉得好笑。
无咎早已习惯了杰西,也不和他去争论,站起来收拾碗筷。
“爸爸,今天我要挨着妈妈睡”。杰西抬起头,兴奋而又期待地对我说。
“行。你想挨着谁睡,就挨着谁睡”,我回答。
他说的妈妈,是一个布偶,一个母亲形态的布偶,据说是杭州一家玩具公司生产的,销售对象是山村留守儿童。当年一生产出来,销量直线攀升,后来远销非洲、东欧那些战乱国家。
那个布偶,虽是一个慈母的形态,却起了一个奇怪的名称:独蛙。
杰西小时候一直吵闹着要妈妈,我便哄他,说妈妈长得和这个布偶一模一样。不知从何时开始,他便把那个布偶当做妈妈,时常抱着。
今晚,他要搂着妈妈睡。
当然,他一直以为我就是他爸爸。
无咎收拾碗筷,碗是铁腕、木碗,筷子是我用刀削出来的。我和杰西安顿好鸡鸭鹅狗,便关上门,上床睡觉。
还有两只母鸡,老母鸡。一只鸭子、一只大鹅。
杰西抱着妈妈睡在中间,我睡在他南边,无咎睡在他北边。两只猫美短与布偶,大多数情况下会选择杰西脚下那块空地趴着。
今晚,天不那么冷。
之前感冒,我已经连睡了好几天,一点儿困意都没有。
两个孩子的鼾声很快响起来。
一到夜晚,雪打着木屋的声音尤其响亮。时而传来两只猫吧嗒嘴、伸腿动脚的声音,和走廊里大黄狗如意的轻叫声。我微微歪头斜着眼细看,淡淡的夜色中,隐约可见两只猫相互依靠着趴在一起。
无咎在说着梦话:“鱼,好多鱼…”。
睡不着,索性坐起来,向南看着窗外黑暗发呆,脑袋里一片空白。
在鱼场山岛公路桥建通之前,有小船来往岛与南侧湖岸。那些小船,在通公路以后,估计都被扔了,即使不扔,也多半搁浅在岛西南,目前道路不通那里。
就算道路通过去,自己也不会开船、划船。
那里会有人幸存下来吗?
就算能上岸,岸上那边会怎么样,会比这里更好吗?好多好多的问号,都没有答案。
我感觉到有点迷茫,生活一下子失去了目标。
以前,生活的目标很简单,就是赚钱、赚钱、再赚钱,赚更多的钱。
赚钱,也是一种目标,也是有目标,也会为我找一个吃饭喝水的动力。而现在,这个动力突然就没了。我不知道,自大地震以来,我活着的动力是什么,我有点像轨道上的火车,被工程师放到轨道上以后,就不自觉的向前运行,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就会被后边的火车撞上。
我不知道活下去的理由是什么。
也许,理由就是我还活着,既然活着,就要努力活下去。
也许,是出于本能。
也许,毫无疑问,目前让我努力挣扎的最大理由,就是这两个孩子。他们的人生刚刚开始。
记得以前有篇文章,老师要求学生用尽可能简短的语言写一篇描述人一生的短文,小明写到“他一出生就死了”。当时觉得好笑,但是,现在我努力、在努力、再努力,不能让这两个孩子的人生在刚开始的时候就结束。
也许,是这两个孩子救了我,至少,他俩在精神层面上救了我。
“妈妈、妈妈、妈妈…”,杰西突然大喊起来,伸手乱抓。
我忙将他抱在怀里,努力回想着自己小时候妈妈是怎样哄我的,努力回想着无咎小时候夫人是如何抱着她、哄他的。
我来回晃着杰西,他终于平静了下来,眼泪汪汪的。
“梦见妈妈了,宝贝”?
“嗯…”。他揉着眼点头。
“长什么样子”?我问她,试图让他平静下来。
“她走得太快,看不清…”。
“和这个一样吗”?我打开灯,指着床上的独蛙问他。
“有点像…”。
“别急、别急,妈妈会来的”。
“爸爸,那…妈妈什么时候来…”。
我正想着如何应付他时,女儿无咎爬了起来,手指上鲜红,疑惑地问我:“爸,屁股上有血”。
我放下杰西,“噌”地跳到地上。大约因为第一次,所以反应激烈了一些,两个孩子被我吓了一跳。
美短与布偶则四处嗅来嗅去。
“没…没什么,别紧张”。我忙安抚二人,又转向无咎:“热水瓶里有热水,你带着去西屋找个干净的水盆,那个蓝色的,自己洗一下。我去西边那个木屋去找东西去,别怕,这说明你长大了”。
无咎似懂非懂下了床,出去了。
我穿上外套、鞋子,冒着雪摸黑来到西边紧挨着的木屋,以前杰克夫妇一直住在这里。凭着记忆,我在最可能放卫生巾的地方找着,也许是因为慌乱,或者因为太黑,翻了半天也没找到。猛然想起,杰西的母亲汉娜曾经为无咎做了几个布制的卫生巾,可惜忘了放在哪里了。
忙了半天,什么都没找到。无咎见我一直不回去,冒着雪跑过来喊我。
我问她:“汉娜阿姨给你做的那个卫生巾,放在一个蓝色小包中了,在哪放着,记得不”?
“不就在你身后桌子上吗”。黑咕隆咚中,无咎指着我身后,口气中有点嘲讽。
我转身看身后桌子,朦胧中的确有个包放在桌子上,我说:“这不是黑色的吗”?
“这么黑,什么不是黑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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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的日记 A22: 无奈的晚餐[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