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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莫道礼多人不怪[2/2页]

梅心冻 秦非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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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丝毫不懂人情世故的声音里也确实听不出半分惋惜之意,倒是其身边的那根铁蛇微微一动,发出了一声物伤其类的低吟。
      “她不懂撼庭秋的法门,再使下去,也是侮辱了那根鞭子,倒不如拿起刀来,砍瓜切菜,极是爽利,也不辱没了她师父的名声。”铁鹞子这根毒舌不仅毒,还带刺。
      可不知为什么,师潇羽却并不觉得这根“毒舌”刺耳,还意犹未尽地问道:“那——这件玉龙鳞甲呢?”
      “哼——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是玉。你看你昨天戴的那个玉钗。”铁鹞子延续着他说话的套路,对于所有有瑕疵的东西,他一概都看不惯,一概都容不下,就算此物非他所有,他亦如此,生怕委屈了他的眼睛,唐突了他的审美。
      “哼,那钗就是钗!不许你诋毁它!”
      不等他开口,师潇羽便抢先打断了他的话头。就算他前面两个说的是事实,可是这个玉钗,于她有特殊的情感,她坚决不容对方诋毁。
      其实他和她都一样,对于这些故人遗物,都有着“敝帚自珍”的情结。
      就算这件东西的背后就是一种伤痛,一种永远无法愈合、无法消除的伤痛,他们依旧将其视若珍宝。从某种意义来说,这种附加于物外的“伤痛”正是这件东西最珍贵的地方。
      可是,他俩却都偏偏看不上彼此眼中的珍宝。
      刻下,尽管师潇羽已事先警告,但铁鹞子却恍若未闻,依旧用他那刻薄的声音挑剔道:“哼,那玉也好意思叫玉,那钗也好意思叫钗!没有一点玉色,也没一处细巧,粗制滥造,俗不可耐,亏你还好意思戴这样的钗出来招摇过市!”
      “你!”师潇羽一拍桌子,猛地跳了起来。
      “就算如此,那也是我的钗,与你何干!”
      ——多管闲事!
      “觉得碍眼!!”
      ——蛮不讲理!
      “你那双眼睛,除了你自己,哦,还有秦姑姑,你还能看上什么啊?”
      ——目中无人!
      “那你那双眼睛,除了你自己,你还能看上什么啊?”
      ——一语中的!
      两双眼睛,你瞪着我,我瞪着你,瞧着对方瞳孔中的自己,都是那样的渺小,又是那样的自大。
      虽然铁鹞子这个人粗犷蛮横,凶狠跋扈,不通人情世故,但不得不说他实在也是个十分细心十分谨慎的人。
      师潇羽头上戴的玉钗,他昨天只是在马背上匆匆瞥了一眼,就一眼瞧出了它的白璧微瑕;
      吴希夷昨日在马车上喝的酒,他更是在经过时只粗粗闻了两下,就闻出了酒中混杂的浊气;
      至于杏娘的流星鞭,他虽未亲见,但昨晚他去事故发生地察看时,发现了那截残缺的鞭柄上日积月累的磨损痕迹,就立时明白了——杏娘悟性不差,却为什么一直无法领悟“撼庭秋”的法门?
      原来,流星鞭于身量纤纤的杏娘而言,太沉,也不趁手;而杏娘本身运鞭也不懂得刚柔相济之道,撼庭秋确然追求力道,但也不是一味地单靠蛮力,须取文武之道,表里相应,宽猛相济,方可功成。
      所以,后来他们遇到“公孙先生”时,他便着意换了这一对刚中带柔柔中寓刚的吴月双刀。
      “不对——”这铁鹞子刚一说完,又马上改了口。
      只见其目光一冷,脸上的刀疤森然一搐,凛然问道:“世侄女好像对我们秦樵派的《凤鸣诀》还是挺欣赏的?”
      骤然听闻对方提到《凤鸣诀》三个字,师潇羽的心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攫住了一般,脸色刷的一变,暗忖片晌,她才道:“既然典叔叔这般瞧不上我们,那小侄女我也就不留在碍您眼了。”
      眼见势头不对,师潇羽萌生出一丝退意,她略一拱手,道:“两位叔叔的好意,晚辈心领了。我出来已久,是时候该回去了。”转身便要走。
      可还没等她离开座位,一把昆竹箫就横在了她身前。
      而那箫的主人掬着人畜无害得笑脸,半是劝抚半是威胁道:“世侄女,祁爷和九爷说不定就在来的路上了,你现在走了,可不就——错过了。”
      这“错过”二字,从昆莫的口中道来,真是别有一番滋味,到底这切身体会与感同身受还是不一样的。那失落而杳邈的眼神,让人一看,就不期然产生出一种“一旦错过,就会错过一生”的悲凉感。
      师潇羽凝视着对方,忽然觉得这张完整的脸孔比之那张残损的脸孔更为可憎,也更为可怖。

第六章 莫道礼多人不怪[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