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记录

第六十四折戏 剪华翎[1/2页]

繁星织我意(下) 画骨师

设置 ×

  • 阅读主题
  • 字体大小A-默认A+
  • 字体颜色
    缂丝团队比较特殊,工作环境跟寻常办公室不同。没那么多隔间桌椅,十几台缂织机整齐排列,彩丝斑斓交错,倒有些像京都细尾澈的西阵织会馆。
      长得望不到头的工作台上,堆放凌乱布匹,大量图纸和画册,也铺陈着琳琅满目的传统织料。织物散发独有的光泽和气息,华丽清凉。欢喜挨个看去,纹样大多出自独立设计,有注册版权,材质均属上乘,数得出的就有杭罗、苏罗、广花绫、湖绫、莨纱、正绢、正绢?等等。
      墙壁雪白,连作品也没挂一幅。这是叶秋成的意思。他说,美的东西从来不会寻求关注。我不会为了展示而创作,只想享受那一刻。Justwanttostayit.
      和预料中差不多,各人忙着自己手头的活儿,没事可做的便找些闲工夫来打发,谁也不曾主动同她打招呼,完全视而不见。
      在他们眼里,江氏酒业的合作就是个天上掉馅饼的便宜,且还是从叶秋成手里抢来,忒不地道。即使欢喜主动要求,把合同里自己应得的报酬全部算在奖金里,项目完成后,平分给团队所有人。得到的评价不过是:让出点蝇头小利,多快好省立地成佛。
      沈望急着让她立功,光接下江氏酒业的设计肯定不够,谁都能看出那是块垫脚石,让部门KPI好看罢了。利字有了,就还缺在实打实的功名上头,少不得另外委以重任,就把国际交易展的活儿也指派下来。缂丝原创团队也要拿出作品参加竞标,好跟吴丝桐一较高下。
      于是欢喜连人都还没认全,吴丝桐立即马不停蹄送来烫手人情。明知叶秋成对这种安排心怀不满,便主动对他抛出橄榄枝,想把他调到新成立的科技公司去管理另一个组,分配了新的客户和项目,约等于独立门户。
      他一走,可想而知会跟过去一波得力人手,欢喜立马成了光杆司令。就算能临时再凑一个班子,竞争力也将大打折扣。
      吴丝桐的助理把话带到,同时带来的还有好几摞缂丝织片,唯独没有署名,分不清哪一块出自谁手。她姿态摆得很大方,让欢喜从作品中拣选,认为合适的就留下,剩下的自然跟叶秋成。
      那助理跟随吴丝桐多年,微末的权力终于有机会大行施展,耀武扬威的姿态说不出有多难看。高屋建瓴的方针,人人都能顺嘴说上几句,近在眼前的暗涌,口风却很谨慎。众人一言不发,瞟着眼看这个年纪比他们都小的女孩将如何应对。
      奇怪的是,叶秋成对此毫无反应。欢喜遥遥探究他脸上阴沉的神色,对方显然也很意外,紧抿着唇默不做声。
      这一天总会来的。自从“缂绣一体”被研发成型,原创手工团队的处境就变得日渐艰难。裁员的消息风声鹤唳,碍于沈望坚决不肯松口才拖延至今。如今沈望不在国内,便急不可待地开始下狠手。
      趁他们内部有重大分歧的当口,把整个团队一拆为二,名义上是优化重组,以后很难说。其他人的前程是风中残叶,自己做不得主,他们怎么想也根本不重要。叶秋成的不甘和怨愤才是最好利用的武器,与其留下来给沈欢喜做陪衬,还不如抽身另寻高枝。
      好处给得太轻易,就没人稀罕记得。吴丝桐就是要让欢喜来做这把刀,这些人无论谁走谁留,恨的都是沈欢喜。她看似掌握主动,实则怎么选都是伤筋动骨,堪堪被逼到悬崖边沿。
      叶景明悄悄碰一下大哥的肩膀,比划手势:“你答应要过去‘那边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摇了摇头,依旧不答。找个僻静的角落坐下,抬手捏眉心,力道使大了,隐约有些生疼。唯独叶景明没有太重的担子,径直跟了过去,比个手势:“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这件事牵扯到所有人的利益,大家都是一根绳上拴的蚂蚱,自然不肯眼睁睁看着,捺不住低声议论起来。谁心里都没底,留下来跟着沈欢喜,整个团队相当于就地四分五裂。若是跟随叶秋成,就是转投吴丝桐的阵营。那边的重心是机械型面料研发,手工缂丝本就不受重视,未来同样岌岌可危。
      助理此刻挂起快慰笑意,阴阳怪气地催促:“沈小姐,总归人各有志,也别太耽搁大家。要是让叶总监先选,更留不下几个。”
      像他这种倚老卖老损人不利己的人,欢喜不是头回遇上,懒得当面计较。但这些熟手工匠,论资历论重要程度,谁都不比他差,也没有得罪过他的地方,他却一定要从中煽风点火,向吴丝桐表达尽责的忠诚。
      毕竟吴氏苏绣是手望最重要的战略资方,没有人能赶走吴丝桐。
      沈望说过,人心一旦分散,要聚拢就难了。部门在这个节骨眼上拆开,恐怕再也没有重组的可能。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算计都是多余,欢喜懂得这个道理。她没看那些缂片,本着大力出奇迹的原则,直接给扛回去了,“我需要他们每一个。”
      助理诧然瞪着眼睛,嘴角抽了又抽,就差把给脸不要脸写在脸上。
      她毫不理会,走到叶秋成面前直率而坚定地说:“不是让我先选吗,我选他。”
      四周静得针落可闻,说话时能荡出回音。叶秋成霎眼看她,像看一个异想天开的傻瓜,一声嗤笑清清楚楚落从唇间逸出。
      这是欢喜在手望面临的第一个考验,只能由自己去战胜。
      不能什么事都指靠沈望去解决,他可以把团队交到她手里,但没法强求这些人去发自内心地信服她,甘愿与她并肩作战。而贸然求助的后果,甄真也说得很明白,或许能得到一个和稀泥的结果,同时也将失去决策者的信任,从此再无法得到任何资源和支持,半年后自动走人。
      她转身搬过那些缂片,把每一张拿起来对着光分辨:“这是‘包心戗,这是‘金彩缂,还有这个‘通草缂,用干燥以后的草丝、花瓣压成箔纸,再切成细条织在面料里……是南通本缂的一种,跟我学的苏州明缂丝不同,现在三十岁以下的工匠几乎没人能做了。”
      这女孩年纪轻轻,却对各种缂丝织料如数家珍,一摸一看就能分辨得丝毫不错,到底还是有令人刮目的本事。草书缂和柳丝缂是她所创,后来又有了横空出世的缂丝吉他阿修罗,各种炙手可热的大奖一路拿过来,这些煌煌履历,让她的话多了几分可信。
      欢喜将视线迎上他们,接着说:“我分不清这些缂片出自谁手,只知道一件事,这里站着的每个人,都清楚自己做的是‘缂丝。能复刻的只是颜色、材质和工艺,复刻不了技术。每一个缂丝人,和他们织出的作品,都独一无二。”
      长窗外的光覆盖在她脸上,像一层透明坚硬的甲胄,“有个西装品牌名叫JosephA.Bank,走低端快销路线。它的广告宣传,说的是‘从这里买到的西装和手纸一样便宜,就不会为把它扔掉而可惜了。或许某一天,机器量产的‘缂绣一体也能做到这种成本控制,但它永远替代不了缂丝。还是说,你们宁可用自己的手,去做那种能随时被当成手纸丢弃的东西?”
      匠人们面面相觑。干这一行,学艺十年才能织出像样的作品,出师之后,黄金创作期大约也就只有十年。如果现在放弃,未必每个人都能像陶师傅那样,留在业内顺利转型。即便德高望重如陶焕文,未必就没有遗憾。
      但仍无人肯率先表态。这种局面下,置身事外成了最稳妥的选择。沈望不会坐视吴丝桐日益只手蔽天。这是核心高层之间的角力,一时冲动站错了队,不过白白把激化的矛盾引到自己身上。当众先宰一只鸡,没挨刀的猴子才会忌惮服帖。
      欢喜心中更加黯淡,胸口憋得很。千言万语在嗓子眼里交战,想当着他们的面全部喊出来,张嘴却只剩苦笑。
      她面向

第六十四折戏 剪华翎[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