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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破晓(5)[2/2页]

晚晚 何缱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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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鸦羽般的睫上,簇着一缕从窗外跃进的柔和的光,轻轻地笑了一声,“我的晚晚吗?”
      是,她是晚晚。
      不是林栀,不是任何人。
      是沈晚晚。
      是他的晚晚。
      “是,”她抬起手背拭了拭眼角泪,笑着迎上他无比平和温柔的目光,“我是晚晚。”
      是你的晚晚。
      一周后。
      沈知昼归队,回警局报道,记一等功。
      戚腾无比自豪地向周围的同事和后辈们介绍身边这位一身笔挺警服,虽形容年轻,但却无比飒爽英朗的男人,说,这是我们的英雄。
      沈知昼觉得心口都烧了起来。
      那枚小小的国徽,就拓着紧密的线印在那里,印在他的骨血之中。再也分不开。
      在一众钦佩与肃然起敬的目光中,他六年来头一次有勇气直起腰板,毫无顾忌地穿上了这身飒踏警服,向青天白日,向国旗,向国徽警徽,庄重地敬了一个礼。
      随后,举行了严肃的归队与宣誓仪式。
      铿锵有力的人声,掷地有力地沸腾在朗朗天空之中——
      宣誓着他们,将以此生最热忱、最忠诚、对祖国人民最敬恳的一颗鲜活赤子之心,赌上性命,赌上人生,与毒品,与罪犯,与黑夜,做穷尽一生的斗争。
      那之后,戚腾带沈知昼去了伯父权开宙的墓碑前。
      许凌薇和晚晚就等在那里。
      见他从当初那个眉宇间还染着寸脱稚气的男人,如今已以一副全新的模样出现,许凌薇眼角不禁有热泪涌出。
      握了握他的手:“你来了。”
      他点点头。
      “你伯父和你爸爸妈妈,肯定很欣慰。”
      ——还有妹妹。
      他正这么想,晚晚已经悄悄地把怀中的白菊递给他。
      塑料包装纸在怀中不安分地沙沙作响,他抿着唇,深深望她一眼。
      他接过花束之际,她也才惊觉——
      六年来,在那些暗无天日的时刻,镌刻在他眉宇之间的颓然之气,却全然未消。
      ——见过黑夜,怎么会忘记黑夜的模样。
      可知道有无比绚烂的白昼存在,所以,才会咬牙坚持下去吧。
      可这种惯常的颓然,如同他的伤疤镌刻在周身,永远无法消退。
      沈知昼放下白菊后起身,不自禁地望向天边。
      飞机拖着长长的尾巴拉出一条白线滑过晴朗无云的天际,好像是有一把刀,把他的皮肤滑开。
      有鲜血涌出,无休无止。
      疼痛的,或许无法愈合。
      他想,自己可能会因为失血过多死亡。
      死亡的方式多种多样,这个世界上,每时每刻都会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死去,也不少他——
      突然,有一只温热柔软的手,轻轻地牵住了他。
      “……”
      他垂眸。
      她纤细的手指挠了挠他手心,小脸表情严肃,似嗔似怪,扬起尖俏的下巴,点了点在一旁已经准备开始祭奠仪式的许凌薇和戚腾,小声且严肃地责备他:
      “你别发呆啦。”
      他牵起唇角,温柔地笑了笑。
      回捏住她的手。
      这才看向墓碑上那熟悉到有些陌生的名字,那个再也醒不来的人。
      想到死后连骨灰都没落到一捧的父亲知晓,想到妈妈,和未出生的妹妹知晚,想到了程嘉树。
      他也终于能给他们个交代了。
      离开墓园后很远,他与她走上林荫大道。
      他拉住她手,她跟在他身后,两个人走得很慢很慢。
      就像那年在海边漫步,她天真地问他木板下是否是海时那样,她这时依然是个问题无休无止的天真的小姑娘,扬起娇俏笑脸问:
      “你今天去警局,就领了这一身衣服么?”
      他步在林荫之下,有斑驳的光落在他脸庞。
      暖融融的光尽数被揉碎了,全都落入了他眼底,他的笑容也愈发温柔,却也依然透着抹难以忽视的邪痞:
      “你不喜欢?”
      ——怎么会。
      她心底这样说,拽了拽他手,上前一步与他并肩,抬头对上他深沉的眼,呶着唇,假意说:
      “不喜欢。”
      “哦,那就是,喜欢我不穿——”
      “沈知昼——”她脸红着打断,直跳脚,“你好坏啊!”
      “我又没别的意思,”他笑了笑,转眸直视前方。再走不远,就是他们以前常去的海滩了。
      他不由地扣紧她五指,加快了步伐。
      猝不及防的加速,她步子小,差点儿就跟不上他,着急地低喊:“唉,你别这么快……我、我要跟不上了——”
      他顾不上喘气,拉着她,一直朝着波光粼粼的海面奔去,边笑着回应:
      “怕什么,跑累了我背你回去。”
      她脚步戛然一停,突然就顿在原地不动了。
      就像是小时候耍赖非要他背她那样,停下来,赌气一样甩了甩他胳膊,瞧他疑惑地回头看过来,她抿着一线皓齿红唇,娇嗔地笑:
      “不,我要你现在就背我。”
      她也有很久很久,没跟他撒过娇了。
      他却也不恼,只觉得她这模样十万分的可爱。
      他温柔地凝视她,海面那熠熠闪烁的光,堪比夜空的星星,就在他眼底隐隐浮现。
      他屈膝半蹲下,拍了拍自己肩膀:“上来。”
      她愉悦地纠缠住他脖颈,趴上去之前,却顿在原地,担忧地问:“你……伤呢,没事了吗?”
      “我什么伤没受过?”
      他笑了笑,一瞬惊觉,那些曾让他心底发苦的事,仿佛在一瞬间,都成了别人的故事。
      好久远啊。
      他不禁怀疑是否真的发生过。
      可此刻被她的语气感染,却没尝到有多少苦涩的感觉了。
      只有她能治愈他吧。
      他便又催促:“晚晚,上来。”
      “啊……”
      她磨蹭半天犹豫不决,突然就后悔提出这样任性地要求。
      刚小心翼翼说了声“要不算了吧”,他突然从后拽住她两条纤细的腿,将她半个人背上了身。
      “啊——”
      她吓得一阵发抖,下意识地,紧紧抱住他的肩颈才能趴稳。
      就是这样一个细微的动作,让她发觉,原来她对他的依赖,数年来,从未改变。
      他背着她,缓步地走。
      曾经的少年已出落成了个身形坚实的成年男人,脊背比从前更宽敞,使人安稳。
      她枕在他肩,手指摩挲着他胸前的印章。
      一瞬间,好像回到了六年前他离开的那个夜晚。
      他好像,从未离开过。
      “沈知昼。”
      “嗯。”
      “你穿警服,不太帅诶……”
      他默了一瞬,她却突然尖叫一声:“——你捏我腿干什么!”
      他沉声,转头觑她:“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她本想逗弄他,没想到自己先吃了瘪,于是老老实实承认:“啊,很帅。”
      他目光中的怀疑全然未消。
      “真的!”她坚定地点头,看着他,“真的很帅!很帅!你帅爆了啊啊啊——”
      他这才满意地转过脸,背着她继续走。
      笑声随着肩背的震颤,于他脊背和脊梁的骨骼阵阵传来。
      震得她满心欢喜。
      “听说,你们今天宣誓了?”
      “嗯。”
      “宣誓了什么啊?我想听。”
      他鼻息微动,不自禁地温声笑起来:“就一些很简单的话。”
      “什么话,我要听。”
      他不自禁地缓下步子,踩着脚下斑驳的光点,走得愈发沉稳。
      声音也益发深沉:“爱祖国。”
      “嗯。”
      “爱人民。”
      “嗯?”
      “爱这份荣耀的事业。”
      “啊,还有呢?”
      “也爱晚晚。”
      爱你就像爱生命。
      ——————————
      (《晚晚》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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