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没有看见的少女，老妇人抬起手，就像曾经那样略微生疏地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在她的眼中，她仍然还是那个孩子，那个陪伴了自己十多年的孩子.
从来没变过.
“......那么，我出门了.”
“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简单的寒暄.
简单的道别.
下次的见面，谁也不知晓.
转过身去，缓步前行.
少女不敢回首望后方.
她只能选择前行.
朝向不远处早已经站在归路上安静等候自己不知多久的少年慢步走去.
因此，她才并未看见.
因此，他才清晰看见.
看见老妇人凝视着少女逐渐远离的背影，脸上不知不觉浮现而出的无法言喻的悲伤神情.
以及...她那似乎是害怕少女听见，从而只是无声道出言语的口型——
“记得...早点回来.”
夕阳西下，寒风袭掠.
枯叶飘落......
落叶归根.
是啊，落叶终将归根.
可，若是『叶』与『根』并非『生长』在同一棵『树』上......
那么，何处又才是『归』路呢？
......
“......我有故事，你想听吗？”
见唐萧林不打算说出实情，瑞吉儿也就没有选择继续追问下去，而是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开启了新的话题.
不过，这并非是一道选择题.
“我有一位朋友——”
没有等候唐萧林的回答，她继续开口：“因为某些原因，她从小被迫和自己胜似亲人的家人分别，四处独自流浪...随后，某一天，她很幸运偶遇了一位好心人.”
“出于那位好心人的帮助，她来到这座城市，开始了一段让自己作呕的崭新人生.”
“她被人看中.”
“看中的人说她很有天赋，赞叹仿佛天生就是做这一行的料子.”
“她被人训练.”
“训练的人说这是为了她好，因为此城也是如同外界弱肉强食.”
“但那些人并不清楚，她其实是早已在知晓这座城市真实面貌为前提之下，还仍然继续选择进城的.”
“因为对她而言，这就是唯一的路.”
“为了找到自己失散的家人，她必须活下去.”
“为了能够继续活下去找人，她必须爬上去.”
“于是，她就这么做了.”
“在这条不归路上不知道走了多久，等她偶然间回过头，这才终于发现自己其实早就已经不用再害怕这座城市.”
“于是，她改变了目标.”
“或许是用尽了此生所有的运气...终于，在某一次任务的途中，她发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家人.”
“然而，或许正是因为用尽运气的缘故...她苦苦寻找的家人，却由于失忆早已经忘记她的存在.”
“不过...就算这样，她也仍然想办法把他接进了这座城市之中.”
“因为对于她而言，现在这座城市，反而是她唯一能够感到安全的地方.”
“相比外界，这里更加残酷，更加真实，更方便摧毁一个人，也更方便保护一个人.”
“而现在的她，也已经赚取到了足以护一人周全的资格.”
“所以，她才会选择重新回到这种城市里，心底暗中期盼他终有一日回忆起曾经过往，让一切重回正轨.”
话音轻响而起，逐渐轻响而落.
最终，献上结语——
“这，就是我...那位朋友的故事.”
语毕.
幽静悄然回归.
直至它即将再度填满整个房间之际——
“......这只是一个故事而已，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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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道呢？”
相比起少年半信半疑的犹豫询问，少女的回应则显得果断坚定.
“反正......“
以轻描淡写的语气，她平静给出回答：“在我看来，这确实就只像是一个故事而已.”
有些过往，若不看做故事，便再也无法从中逃脱.
“瑞吉儿......”
“怎么了？”
“等我们回来之后，可以请你允许我再踏入这里一次吗？”
幽夜之中，少年的声音轻轻响起：“我想把客厅的那台暖气机修理好.”
他说：“因为...恐怕，这是目前唯一一件能够让我暂且先报答你部分恩情的事了.”
他的坦诚明显.
他的言语真挚.
意识沉浸回忆，思绪复杂万千.
此刻夜深人静.
近乎下意识的，她回想起了曾经往日的某段时光.
那是一段再普通不过的时光.
是一段她再也回不去的时光.
所以......
“......我会考虑.”
没有同意.
没有拒绝.
近乎罕见，少女仅给出了一个模棱两可的回答.
“......好了，谈话时间到此为止.”
似是不愿再在这个话题上有过多交谈，她冷言宣告结束：“明天早上我们还有点事情要先解决，早点休息.”
“啊哈哈...说的也是呢.”
一声带着隐约无奈的苦笑响起.
“那么，晚安.”
“......嗯.”
话音消弭.
最终殆尽，归为沉寂.
或许是数十秒？
或许是数十分？
在悄然流逝而去无人能够精准预估的时间之后，少年与少女，终是各自归入了或许并不算美好的梦中.
窗外，风声呼啸.
云游，夜空明亮.
有光从天上降下，来到幽暗的房窗旁，悄然给半镂空的洁白窗帘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薄纱.
于是，幽暗不再.
出于避光的本能，平躺在床上的少女缓缓朝右侧身，背对向了身旁左侧的窗户.
出于避光的习性，侧躺在地铺的少年缓缓朝左转身，背对向了自身后方的余晖.
从上方眺望远观，两个人逐渐靠近彼此，似如渴望相互依偎.
从正面近距旁观，两只手虽然伸向对方，却终究也无法触及.
繁星灿烂，天穹璀璨浩瀚.
......
今夜有月.
喜欢。
第五百零八章 月纱之下的不眠者们[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