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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出来吧。”看样子,他比我还胆小,不妨叫出来一问。
      他在伞前现了身,低眉垂眼地依然不看我一下。
      “你……”突然不知道从何问起,问他怎么变鬼的么或许那是他不堪回首的伤心事。“你是什么时候的人啊”看他那身衣着装束,不似现代人,倒像是古装电影里平淡无奇的路人甲。
      “我走时是大明天启元年,距今很久了。姑娘。”
      “又是姑娘。你们那时候管别人家女孩叫姑娘么现在都叫小姐。”我教育他。
      “哦……不知姑娘是谁家的小姐。”他恭恭敬敬地,像只呆瓜。
      “唉!不是这个意思!”我摆摆手,解释不清。“大明天启元年那是什么时候距今大约不到四百年吧。你怎么会在这把伞里”
      “我叫柳华清,是杭州西湖边的一个伞匠,我家出的伞远近闻名,但自认从未做出过一把好伞,后来抑郁成心病,最终一病不起。”他是姓柳,不是舒么
      “这伞是你做的”三四百年的伞,保存得那么好可不是有鬼么若刚才便知有这么久的历史,说什么也不敢随便买下。八十元,一把明朝的伞,倒是值了。
      “是的,临死之时心有不甘,又舍不下自己多年的心血。当时家中只卖剩这一把,于是便附在上面,不肯走。”
      “留下来干什么重新回来不是仍然可以做你的伞匠”那些关于鬼的事,整天听连葳那些道听途说也懂了些。
      “想遇到个爱伞的人,容我再试一次。若是前去轮回,下一世不知投身什么人家,还有没有机会再做个伞匠。”
      爱伞的人,就是我。
      现在的人谁还会着紧一把伞雨天时拿来用,平时收在角落无人问津,不在意中丢三落四地它便消失了。而我却固执地喜爱这种古旧的伞,从第一眼见到这种伞,便由衷地爱上,爱它的陈旧、晦暗和神秘。一直以为它是个有故事的物件,直到今天。
      难以相信地,故事发生了。
      “你怎么不看着我说话怕生人吗”不习惯他那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样子,好像个卑微的下人。没人告诉他说话时要正视对方么
      “姑娘衣着散乱,多有不便。”他把头更低下些,似乎连这句话都冒犯我。
      衣着散乱我审视自己,虽是浴袍却裹得严严实实,何处散乱再向下看,露着双光光的小腿在袍下。是了,他来自男女授受不亲的明朝,几时见过这种装束,自然非礼勿视。
      “没关系,现在的人都这么穿衣服。这都不能看,等夏天来了,你还怎么上街去。”突地打住口,他有机会上街去吗
      “我已百多年没有出来过,只听得外面声音噪杂,似经乱世。”
      “现在不是乱世了,放心吧。你抬起头咱们说话好吗”实在不习惯他那个样子,“不然我很别扭,就不说了。”
      “好。”他慢慢地抬起头来。
      几缕长发掩映下,他有一张清秀细致的脸,只是面色苍白,连唇色也紫黑。他对我匆匆打量一秒,目光慌乱地闪烁,若非他已做鬼,我断定他会脸红。

【伞】三[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