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说到:“凡十一二岁无父无母的孤儿,愿意来兴晋公府当差的,可以上台到这位小哥这里报名。”说罢用手指了指李农,“有父母的不要来啊,都好生在家照顾双亲”,王翎又补充了一句。
话音刚落,立刻有五六个孩子欢呼着就跑了过来。王翎站在台阶口亲自盘查,李农用笔纸记录:
“夏南,十三岁,并州人氏,父母死于司马腾与司马颖交战。
封奕,十一岁,渤海人氏,父母死于流亡途中,
王谟,十二岁,邺城人氏,父母死于胡人
严震,十一岁,洧仓人氏,父母死于胡人
……
“小主人,女孩要不要,”王翎问。
羊林枫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小姑娘身着麻衣麻裙,发梳双髻,瓜子脸,青烟眉,浑身脏兮兮的,身段却楚楚可人。心中合计,“虽然师傅要找的不是女孩,但是在这乱世之下,一个孤苦的女孩子如何才能活下去?流放在外怕只有受苦了,可怜见的”。因此,打定主意,只要是孤儿又愿意来,就都收下来。
他亲自走过去问道,“你家人呢?”,
那女孩下意识的回了下头,又急忙怯怯的说,“我没有家人,他们都不在了”。
这样的举动瞒得了羊林枫,可怎么瞒得住世故圆滑的王翎呢。她一回头王翎就顺着她的目光看到人群中有个中年妇女神情紧张的在胸前微微摆手。
但王翎并没有说话,因为这个动作让他想到了自已的母亲。”记得母亲送别自己的那天,和她一样样的神色“。王翎心中不觉有些伤感。
“都是可怜的孩子”,羊林枫神色默然的应了一句,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金梅苓”,
好美的名子,看来也是读书人家的孩子了,羊林枫想,
“你读过什么书吗?”
“就读过《女经》、《诗书》、《中庸》,都是爹爹教的,也就识得几个字”。
现在都在读《庄子》《老子》,怎么没教这个呢,羊林枫暗自诧异。
“令尊是读书人,那原来在那儿高就?”
王翎笑了,心道“公子哥就是公子哥,那里知道这天下人的苦”,“小主人,读书没有什么用呢,您这样的世家子弟不用读书天生就是国之栋梁,读书了就是天下名士。魏晋以来都是这样。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听他用太监的腔调说着这些,羊林枫也真是醉了,他笑着说,“老鼠的儿子会打洞,王总管,你也太逗了”。
王翎继续乐着说到:“不是世家子弟,家境要不好,能成九品就非常了不起了”。
“家父原先只是在县丞下面当个差”。
王翎笑看着羊林枫说,“小主人,我说的对吧”。
羊林枫回回神,心中暗想“龙就一定生龙吗?”,嘴上随便应到,“读书总是好的,不以有用无用为准则”。
“是,是,小主人英明”,王翎应道。
“快来快来,姐姐快看,这儿好大的场面”,
羊林枫顺声一看,只见一个十岁左右娇小的女子,在跳跃着说话,上身绿衫紧致贴身,下身大红白带束腰长裙宽大曳地,单髻长发…
“雪儿?”,羊林枫叫了一声就跃到台下,三步并做两步跑了过去。
“小心慢点”,王翎边叫边追,后面几个侍卫也匆匆跟来。
“谁是雪儿?”小姑娘的流海遮着宽额,脸笑的像阳光一样灿烂,眼晴直直的看着羊林枫问到。
羊林枫呆住了,“你不是雪儿吗”?
他睁大了眼晴,只见她,雪里透红的脸庞,如羊脂玉一样的双耳。柳叶眉不画而黛,烈焰唇未点而朱,高挺的鼻梁,会说话的眼睛,这身形,这神情,那点不是雪儿了。
他再定睛仔细一看,哦,还真不是,眉间似乎少了一颗小小的红痣。
于是赶紧收起眼神后退一步搭手鞠躬说到,“对不起姑娘,我好像认错人了…姑娘和我外甥女太像了”。
“外甥女?”小姑娘噗嗤一声笑了,“你才几岁就有外甥女?”
“姐姐、姐姐、快来看,这儿有个小孩说我长的像他外甥女。”小姑娘欢快的笑着。
“唉,就来…”。
羊林枫顺声看去,只见一丈开外还有个姑娘正在买花,两人的装束只有颜色不同,这姑娘一袭轻白点绿淡装羊林枫才准备细看,不想那姐姐突然回首望来,四目一对…"啊,真是面美如画",他心下暗叫。
“怎么了?”姐姐如流云一样飘了过来,轻声问道。
“这个…”羊林枫看着两个美女尴尬的有点不知所措。
此时,王翎及一众待卫正在驱赶围过来的人群,还好李农跑了过来。
“这是兴晋公府的主人,那是小孩?”,李农不问三七二十一张嘴就说,
“兴晋公府了不起吗?小孩就是小孩”,说罢红衣女子摆起了小脸。
“嫒嫒”,那姐姐上了一步把妹妹拉到身边娇嗔到,“总胡闹”。又躬身施了一礼说,“舍妹淘气惯了,请公子海涵”,说罢起身欲走。
“姐姐慢走”,
羊林枫心想,这姑娘和雪儿长的这样像,如果把她带给姐姐,姐姐一定会开心。于是说到,“令妹确实像极了我外甥女,让我看着特别亲切,斗胆敢问尊府在那里?姑娘贵庚芳名?”
很轻佻的话从羊林枫的嘴里说出来却总显得空静而真诚,总有一种让人不能拒绝的力量。
没等姐姐说话,小姑娘已经急急的回到,“你知道“洛阳纸贵”吗?那说的就是家父”,说完一脸自得的样子。
“哦,哈哈哈哈,我知道了”,羊林枫笑了,笑声稚嫩的分明就是个孩童。
“知道什么了”,小姑娘眨着眼晴问,
“两位原来是秘书郎左思左太冲家的千金”,羊林枫轻度几步说,“我不仅知道令尊写的《三都赋》使洛阳城里的文人争相传抄而导致纸价疯涨,还知道令尊的《娇女诗》…”
说完走到二女面前,折扇轻敲左手吟到,“吾家有娇女,皎皎颇白晳。小字为纨素,口齿自清历。…执书爱绨素,诵习矜所获。…其姊字惠芳,面目粲如画。轻妆喜楼边,临镜忘纺绩…”
吟完看着妹妹说,“你就是左纨素”,又看着姐姐说,“你是姐姐左惠芳”。
左芳轻笑着说,“公子说对了,可那又如何,这些洛阳城里人人都知道”。
“你敢直呼我爹名讳”…左嫒生气的说。
“嫒嫒,别淘气了”,左芳说着对羊林枫又施一礼,扔下一句“公子告辞”,就牵着妹妹转身走了。
这一来回,羊林枫还没插上嘴,两人的背影已在三步之外了,正欲留人,稍一犹豫,两人已完全消失在东市街的人流中。只剩下羊林枫怔怔的看着她们背影消失的方向,怅然若有所思。
王翎走过来轻声说道,“小主人,要找到她们太简单了,只是现在我们该回了,已经酉时一刻了,城门要关了又要多费周折”。
羊林枫看了看天际,果然已经残阳如血。
“落日下的帝都分外的妖娆,只是加上这些饥民,就显得特别的奇异。”,羊林枫心下暗称。
“都发完了没?每个人都有了吗”?
“嗯,发完了,每人都有…”
羊林枫上了第一辆马车,李农和王翎骑马走在车箱左右。前方是两个骑马侍卫,更前方还有六名家丁步行开路。这一行人一字排开有十多丈长,声势非常浩大,引得行人全都驻足观望。
“王总管,你昨晚给我讲石崇和王恺斗富,石崇砸了武帝给王国舅的一棵珊瑚树,后面怎么样了?昨晚我没听到,就睡着了”。羊林枫在车内问。
王翎笑着说:“石崇拿出了六株比武帝那个好很多的珊瑚树赔给了王恺,你说他富不富?”
“他们之间还有一个斗富项目,叫赛牛。”
“怎么赛的?”羊林枫急忙问道,
“王恺家的牛无论外形、力气都比石崇的强。但是有一回,他们一同到洛阳城外游玩,玩到很晚才回。他们怕城门关闭,在返城的时候,就比赛谁的牛车跑得快,先入城门。结果石崇的牛车跑了几十步之后,就快得像飞鸟一般,王恺的牛车却怎么也赶不上”。
“怎么会这样呢”?
“王恺也很奇怪呀,就用重金贿赂石崇的管家和驾车人,才知道,原来问题在于驾车人的技巧,而与牛的品种优良与否无关。王恺吸取了教训,继续跟石崇比赛的时候,就不再只输不赢了”。
“还可以贿赂管家,那有人贿赂你吗”?羊林枫笑问。
“这个…”,王翎还没来得及回答,车马就停住了。
“怎么了”,他向前面问了一句,又转向羊林枫一拱手说,“小主人,我去前面看看”,
羊林枫一挥手,他才下马离去。
不一会,廷尉诸葛铨跟着王翎一同来到羊林枫面前。
“国舅爷安好”,诸葛铨抱拳躬身施礼。
“不是国舅了”,羊林枫笑,
“您一朝是国舅爷,永远是国舅爷”。
“好吧,前面怎么了?”
“出了件小案子,我这就护您先过去”,诸葛铨一面媚谗的说着,一面挥手示意前方放行。
“廷尉出动了会是小案子?说来听听?”羊林枫在行进的车中问道。
“是这样的…”,诸葛铨说,“街口城隍庙前那个大榕树下死了个长者…”
“啊!”…刚听第一句,羊林枫就惊的呼出了声。
第01章 东市街[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