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悠看着这些朋友,心里叹了口气,高三毕业的那些事情,不仅对他而言是个痛苦的回忆,对于这些人来说,也同样如此。他们是他珍贵的朋友,朋友之间何必隔着那些墙呢……还有林雅,他看着她的侧脸,安静的,美好的,令人流连的……他不想让她觉得在他这儿没有什么安全感。
“我爸他现在过得挺好的……”高悠猝不及防道,一时间大家都沉默了,看向他,高悠的目光在他们之间逡巡了一圈,笑了笑,“别太敏感,真的。”
“你呢?”傅翔问。
高悠拿起林雅的手,轻轻捏着,“我现在也很好。”林雅握住他的手,像是无言的安慰。
姜宏缓缓吐出一口气,“悠子,跟我们讲讲你和你爸的事情吧,我知道你讲过,但是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对不对,网上都搜不到什么,显然是上面压下来了……”
高悠顿了下,然后闭了闭眼睛,心想,有时候一些事情确实不能憋着,他习惯了独自去承担事情,因为自尊和自负不允许他低下头,去寻求安慰。再者,你告诉别人这些烦心事又有什么用?只不过徒增他人的烦恼,添了他人的麻烦罢了……只不过,这些人不一样,他们是那样漫长的朋友,可以互相倾诉的对象,知道你的从前,了解你的现在。
“其实到现在,我爸也没对那件事跟我详细地讲过什么,我知道的一切基本都是律师告诉我的……”
——
高悠的父亲是个孤儿,被退伍的老兵收养,取了个名字叫高秋筠,这个名字大约是被寄予了殷切的希望,希望他以后能够秉性高洁,做一个有气节有节操的人。
幸而,他也始终做到了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只不过这辈子,问心无愧四个字,于自己,于事业他可以做到,但是于家庭,于孩子,他始终是不负责的。
他有过妻子,但是很快就离了婚,那个婚姻没有爱情,所以高秋筠对此也没感到多么失落,只是过了一年,一个孩子送了过来,经亲子鉴定是他的孩子。他那时候找人调查了下他的前妻的地址,打算上门问个清楚,只不过那个女人只给了他一句话,养不起。
这些都是高秋筠主动告诉高悠的,高悠对于自己的来处所知也就这么多了,有时候他会问自己的母亲长什么样子,又或者是为何从来不曾来看望过他……
高秋筠只有压箱底的一张结婚照,照片中的女人,没什么笑容,嘴边仅留出一点细微的弧度,大约是被照相的人要求了下才微微牵了下嘴角。但是女人长得挺好,五官非常协调清丽,只是眉宇间像是笼着一层纱,有些阴郁。
她太忙了……高秋筠是这么解释的。
就这么忙了将近三十年,他也没有见过母亲,他长得大了些的时候,对此也不甚在意了,不过有人托关系想给他爸做媒的时候,还是挺不爽的。
他原以为这份不爽的心情隐藏得挺深,但是高秋筠还是看出来了,于是笑着跟他解释,他这辈子大概不会再结婚了。
说这话的时候,高秋筠的脸上有一种化不开的浓重的悲凉。
在对高悠的教育问题上,他不想让他觉得自己的父亲是个官就养成不好的坏习惯,所以他从不让高悠透露自己父亲是干什么的,这样有好有坏,好的是,确实没有那些通过高悠乱攀关系的,高悠也从不炫耀什么,长成了一个独立自主的好孩子,而坏处也确实是存在,他少了很多陪伴高悠成长的机会……
父子平淡的日子一直到了高悠高三毕业的时候,像是一汪如镜般的泉,眨眼睛就被搅碎了,高悠父子的生活发生了剧烈的变化。
那段时间的新闻报纸一直说高秋筠副市长贪污,受贿。他们家门口每天都守着很多记者,以至于高悠现在看到记者就有些本能的反感。
高秋筠从未让高悠在媒体面前露过面,这一点向来都是被保护的好好的。于是大家都不知道那个陷入丑闻的高副市长有个儿子,名字叫高悠。
高悠的爷爷,也就是高秋筠的养父虽然已经离世,但是有两个亲生孩子,一男一女,平日虽不相往来,但逢年过节也会走访一下,然而此事一出,这些人便巴不得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一个个都躲得远远的,高悠平生第一次向他们低头,寻求帮助的时候,得到的是无尽的嘲讽……这让他头次明白了人心的复杂,由此原本就有些淡漠的性格变得更加冷漠了,再后来是有些受害者的家人不知怎么的知道了他们的住处,一起寻上门,和记者一起堵在小区门口,高悠出去的时候,听到他们不堪入耳的叫骂,和撕心裂肺的诅咒……
家里的电话也一个接一个响个不停,最后他拔掉了电话线,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缩进了自己的壳子里。
直到高秋筠联系的律师朋友过来,跟他讲了事情的经过,让他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慢慢消散。
是的,他怀疑过父亲是不是真的做了那些无法挽回的事情,是不是真的让那么多人家破人亡,是不是……要被处以死刑……是不是,要永远离开他了……
这些恐慌,和那些无休止的□□像山一样压过来,压得他喘不过起来,律师告诉他高秋筠虽然可以证明清白,但是名声地位都无法回复了,只能断了仕途。
在短时间经历了那么多事,高悠唯一的想法就是,父亲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高秋筠对这个结果无可奈何,真凶早已逍遥法外,上面又有人压他,他虽然隐隐察觉到什么,却不想再去追究什么,因为他不是一个人,他还有儿子,他不能让儿子的未来,前途变得迷茫和无望。
所幸,高秋筠有几个早年出国经商关系比较好的朋友,在他们的帮助下,到了国外工作生活,高秋筠在此之前有投资他朋友的公司,年底所得的分红也很可观,于是买了个小农场,做一些蔬果生意,日子倒也过得去,父子俩一个经营农场,一个读大学,后来高悠在公司做出成绩的时候,老板问他要不要负责中国的分公司,一开始他是拒绝的,不过回家跟父亲说了一下后改变了主意,他记得高秋筠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眼睛亮了起来,那一刻,高悠便知道,父亲是想回去的。
可是之后,高悠回国了,高秋筠却近乡情怯了。他说,不能放着农场不管……
——
高悠平静地讲完这些,其他人却听得沉默了,林雅紧紧抓着他的手,一直盘绕在心中的疑问也因此明了,她的心脏连带着胃都酸了起来。
&
21.第 21 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