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林雅有意识开始，就发现自己的家庭只有一个壳子，里面什么也没有。
父亲是一家大医院的心血管科主任，似乎全年无休，回家的日子极少数，或许他也是排斥回来，母亲是个女强人，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做事风风火火，嘴上得理不饶人，虽然她并不像父亲那样不沾家，可是只要她在家，也仅仅只是待在书房处理事务。
林雅的一日三餐都是由保姆解决，三个人到齐一起用饭是极其偶尔的事，吃饭间她有心想亲近父母，只是他们总是说着说着就开始吵起架来，根本顾及不到她，每次这个时候，她只能默默地放下碗筷回房间，埋在枕头上哭。
后来她发现有一种方式能讨他们喜欢，那就是自己的好成绩……于是她拼命地学，拿着一张张出色的成绩单回家，然而这样的次数多了，也不大见效了……
长得大了些，自然也明白了些道理，知道这样的家庭是畸形的，于是在他们又一次争吵中，她忍不住道，“为什么不离婚呢？”
对啊，在一起不快乐，为什么不离婚？没有爱情的婚姻不是如同坟墓一般么，为什么不分开呢？说到底两个人一年到头碰面的次数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一见面就发火，心平气和坐下来吃饭聊天的日子屈指可数，既然如此，干脆离婚算了。
等她说出这句话后，父母都沉默了。
彼时她初一，十四岁的年纪，也不是懵懂无知的年龄了。
后来她发现，父母回来的次数多了些，吵架的次数也少了些，只是她能够发现他们之间的相处气氛形如冰窖。
升初二的那个暑假，她学画回来，发现母亲坐在客厅沙发上，等她开门进来的时候，叫她过去坐下。
“本来是想等你成年再做打算的……”林母抚了抚额头，似乎很疲惫。
林雅低着头，心里已有了预感，所以出口时也还算平静，“打算离婚了吗？”
林母讶异道，“你倒是心平气和，也是，你从小就不像个小孩子，性格也奇怪，人家小孩父母不和的时候总会过去劝说劝说，到了你这儿巴不得离得远远的，最好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
林雅听着只是苦笑了下，原来她的母亲是这样看她的么……
“好了，离婚是不会的，毕竟你以后是要结婚的，我想告诉你的是你爸他长驻国外了，没个十来年是不会回来了。”
“……”
林母兀自笑了笑，“这样其实也挺好的，眼不见为净。”
之后林雅回家就很少看见母亲了，有一次她跟书南看电影回来，发现她母亲挽着一个陌生男人的手臂，姿态很亲密。
犹如五雷轰顶，她怎么也想不到原来自己的母亲也会是电视剧又或是小说里描述的那样一类人，不敢置信，不想相信，她再一次当了缩头乌龟，避免去承受这个事实，一直暗示自己看错了是看错了……
直到某个放学的傍晚，她再一次见证了这个事实，终于控制不住满腔的情绪，学起了那些从前觉得无聊至极的招数，买了好多啤酒，一个人在江边的石凳上喝到晚上，一边灌着自己，一边流着眼泪，眼泪和酒液混杂在一起，又咸又涩。
许是她这样的形象过于吸引人了，又穿着校服，引来不少混混青年的注意。
“小姑娘，一个人哭什么呢？告诉哥哥们啊……”
林雅没理他们，她头脑很清楚，知道这会儿有些危险，便收拾东西打算离开，谁知他们却没打算让她走。
其中一个人还摸上了她的脸，她嫌恶的撇开头，开始大叫走开。
叫声很快引来别人的注意，那群人约莫只想调戏下，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便悻悻离开了。林雅缓了口气整个人蜷缩在石凳上，开始放声大哭。
“你哭什么？”一个好听的男声突兀地响了起来。
林雅抬起头，夜色浓郁，那人的脸有些模糊，哭什么？她忍不住想到父母的事，刚刚的事，哭着道，“啤酒太苦了……”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说出这个，只想着发泄。
男孩嗤笑了下，“那就别喝啊。”
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很想把心里的话讲出来，对方是不认识的人，这样黑的晚上，也不知道彼此的样子怎么样，于是她抽泣着开始诉说着不开心的种种。
过程中男孩没有不耐烦，沉默着听完了一切，最后叹息着道了句，“是你自己还不够坚强。”
“可是我还能够怎么坚强啊……从小到大又有谁教过我让我坚强，我这样熬下来难道还不够吗？我还要再怎么继续下去……他们离婚了也还好，为什么总是口口声声说为了我不离婚，因为我绑在一起，我根本就不想要这样畸形冷漠的家庭……”
“那现在跟他们离婚有什么区别吗？只不过一张证明，你过你自己的生活就行了，何必去管他们怎么活。”
“我也这样暗示自己，可是每次看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真是复杂的感情，我可不懂。那干脆逃吧，别回家了，眼不见为净。”
林雅愣了愣，抬起头看向那个男孩，不知从哪里转来的一束光闪过了他的脸，林雅在那一瞬间隐约看清了他的样子，那是轮廓很漂亮的男生，但是他的脸色却很阴郁，似乎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厌世情绪。
没听见她的回答，男孩耸了耸肩，“这么晚了，得回去了，你一个人行不行啊，别到时候像之前那样……”
“我家就在附近，我自己会回去的。”
男孩想了想，“我还是送你吧。”
林雅摇了摇头，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然后拿起书包跑了，跑到人群中的时候，她回头看了眼，发现那个男孩还在原地看着她。
一种莫名的情绪充溢着心脏，让它的跳动速度微微开始失控。
直到有一天在校外，看到那个男生，虽然那人的样子在心中有些模糊，但是她还是认了出来。此后她的心中开始有了一种陌生的情绪。
——
这大概是她活到现在唯一一次失控。林雅想着，对面的男人陷入了沉思。
“你是说初二的时候，我们有过一次对话？在江边？”高悠怎么也想不起来当时的情景。
林雅抿了抿唇，“不用刻意去想起来的。”
“对不起……我真不记得了。”
林雅却微笑，“没关系，”她瞥了眼四周，发现人都陆陆续续地走了，“电影好像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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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