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有云，夜路走多了会梦见鬼的。
卓珏梦见的，是上一世的自己。
看着病榻中的人，面色苍白，脸颊下凹，手指干枯，卓珏都不知道自己虚弱的样子这么吓人。
外面的帘子动了动，榻上的自己便挣扎起来，道了一声：“小天。”
“快别起来，你本来没几口气了，再白费力，我也撑你不住！”
来人是鬼医曲忧游，与卓珏早年相交，他不待卓珏开口便出言打断：“你弟弟玉中天还没到，快把药喝了。”
卓珏喝下药便挣扎起来，显是极痛苦的样子，不知道过了多久，方才缓过来，开口便问：“……有那边消息吗？”
信已经寄过去不下十封，如果此时还没到，那应该是……他根本没有来。
曲忧游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青缘镇不是出了一个机关大师么，似是身体不大好，前些日子有人请我诊治。此人传承很有渊源，是四国领主都欲拉拢的人物，想讨好他的人不计其数。不过是请个郎中，那些人开出的条件连我都会动心，若不是你我情谊，我定会前去为他诊治。”
卓珏咳了几声：“你是说……小天也在讨好那名机关大师……为此而不来见我最后一面？”
“机关大师近来欲选择一个宗族进行传承，”曲忧游眉心紧锁，狠心道：“有消息说，玉中天在那机关大师家中喝酒。”
榻上之人闭了闭眼。
卓珏感到自己心上被烙铁沾了一下，迅速蔓延起了怒火又霎时将心脏燃得焦枯。
和宗族比，他的确拼不过。
卓珏和卓家这两个选择，玉中天早在十年前便选了后者。
榻上之人顿了很久很久，在曲忧游即将离去时突然开口：“曲兄，求你帮我走一趟。”
卓珏到底是不甘心。
他本就苟延残喘，剩了一口气全靠曲忧游鬼神莫测的医术吊命，却在没有曲忧游的情况下奇迹般的撑下了十四天。
十四天，来回两地的快马脚程。卓珏想着，只是见一面，这也耽搁不了玉中天多久。
门帘拉起的那一刻，卓珏还是没有看到那个他思念多年的人。
只看见曲忧游眼中尽是悲悯。
“他不能来……”
“不、能、来？”卓珏眼睛在刹那间睁圆，艰涩开口。
那是卓珏生命中最后一句话，曲忧游接下来似乎说了什么，但卓珏并没有听到。
他的眼前点点青白，颅内嗡嗡作响，喉中焦灼难咽，身上伤痛加剧，一下子便失去了意识。
……
从睡梦之中惊醒，卓珏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方才摆脱了梦回前世中死神缭绕的氛围。
那一段濒死的记忆太过煎熬，以至于卓珏重生后从未试图回想当时情景。在梦中重新经历一遍才发现，纵然复生到死亡两年之前，那频死的痛楚，依然清晰地无法忘却。
而比死亡更加难以忍受的，则是背井离乡的孤寂和被玉中天放弃的绝望。
当年卓家嫡子不仅在卓家受人瞩目，在整个青缘镇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可是卓珏临死之际，别说亲人，就是一个同乡人，都不能得见。
他死不瞑目。
1.重生寻仇[1/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