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朱元璋未等她应答,不耐烦地问道:
“朱棣呢?嗯?”
且说朱棣这里和妹妹回了宫,见西宫寝殿无人,问下才知道妙心是被父母唤去,心说不好,忙奔向坤宁宫去。
“是今日儿媳与殿下弈棋输了,一时气不过,对殿下使性子,说了重话惹了殿下不悦……殿……”妙心正想着借口搪塞。
“父皇母后……”
朱棣气喘吁吁地跑入殿里。
朱元璋看他一副横冲直撞地样子又气不打一处来,喊他跪下。
“……是儿不好,今日一时意气用事才失礼,你们别怪她。”朱棣跪在地上喘着粗气。
“你说!”
朱元璋叫着朱棣。
“嗯……今日我们弈棋时,儿输了,一时气不过就冒失了……”
“什么?”
朱元璋听了他的话甚是不解,但很快笑了出来。
“你们两个怎还各执一词,互相包庇?哈哈哈——”朱元璋叫他起来坐着。
“哈哈,你们两个,倒也没宫人传言那般,怎么还听说你们新婚以来就不和?”马皇后也不禁跟着笑了。
“我们,呃……我们挺好,您知道新婚女儿家,嗯……总拘谨些。”
朱棣看向妙心,像是打圆场却也有抱怨。
徐妙心见他如此费力讨好,她也跟着应和:
“皇爹皇娘,殿下……一直待儿媳很好。”
“夫妇之道,阴阳调和,最重要的是夫和妇顺,举案齐眉,只是你平日里不必过于拘谨,只要不逾矩便可,嗯?”
马皇后字句珠玑地教诲着妙心,她便洗耳恭听,点着头应答着。
“和自己王妃好好过,若惹了他女儿,担心你徐叔的大刀!”
朱元璋笑着,语气却带着一丝威胁。二人连忙恭谨地告退了。
出了坤宁宫门,二人步行回永和宫。
“殿下,今日是我不好,你别生气。”
妙心和朱棣并排走着,她想起马皇后的话,妇顺夫和……便先开口致歉,朱棣听了,沉默了片刻。
“殿下殿下,你这样叫我和那些下人有什么两样?”
朱棣想到上午那对夫妇的声声娘子夫君,带着怨气说着。
妙心不语,她以为朱棣还在为上午的事生气,没想到自己已经退让至此,他还如此不依不饶,内心顿觉委屈。
她成亲以来就这么叫习惯了,且她婚前受的训诂就是要谦和有礼,侍夫恭顺,没想到一句殿下却荡起了朱棣心底的涟漪。
“什么殿下?我不是你的夫君吗!”
朱棣猝不及防地对她吼出这句话来。
“你叫他谦哥哥的时候,可没这么生分!”
朱棣终于忍不住吐了真言,那天门外的不是什么野猫,朱棣本想去她房里,刚到门边却听到了这番话,明白了她和守谦的渊源。见她婚后一直对自己如此疏离,想必她是曾经沧海难为水,而自己就是一潭死水而已。
那一声声谦哥哥一直回荡在朱棣的脑海里,仿佛想起小时候他们两小无猜地玩笑,自己则在一旁看着,眼气她手里的糕点的画面。
凭什么呢?
朱棣一直隐忍未发,只因憋着一股劲,他不信靠自己争取不来这颗“心”,此刻,他失守了。
“什么……”
妙心听到这三个字,宛遭雷击,她没想到,朱棣一直知道她的心思。
她早已顺从父母之命,只想安稳度日了此一生,守谦终究是过眼云烟,她只想今后与朱棣两相安生罢了。
徐妙心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下来,她颤抖着不再说话,过往诸般心酸都一齐向她心头涌来,令她的心中的堤坝终究溃散,便哭着甩开朱棣快步向宫里走去。
朱棣已经知道这话不对,有些后悔自己的嘴快,却也收不回来了。他知道,新婚不足一月,若是被让人看到燕王妃哭着回宫,流言蜚语是扔进长江也洗不干净了,况且刚在父母面前打了圆场,再被他们知道这些,便免不了父皇一顿教训。
他立刻追上强行拉住她:
“妙心,妙心,对不起……你别哭啊……”
朱棣见到她哭竟乱了阵脚。
“别让他们看见你哭,你不知道,他们……他们怎么说你。”
他拿出那条黄牡丹帕子要帮她擦泪,却又想到自己弄脏了,伸出手想抚上她的脸颊。
妙心扭过头去躲开朱棣,抹了眼泪,她盯着那条眼熟的手帕似乎想到了什么。
“你还留着。”
她小声问着。
“什么?啊,我忘……”
朱棣一口气没憋住就要说忘了扔了。
“那年你送我的,我……就一直留着了。”
“还不扔了吗?”
“不……不扔,哦你要是嫌弃我就扔。”
“殿下愿意就好。”
妙心刚说完这话就又怕朱棣介意了,抬起头观察他的神情。
“哦,我……我今天见到街上有绣了牡丹的锦帕,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朱棣只想着挽回自己方才失态的过失,不介意她叫什么,他想到了什么,拿出了那条包装精致的锦帕递给她。
“谢殿下。”
徐妙心没有多言一个字,收过了那锦帕转身继续走着。
“这么客气……”
朱棣嘟囔了一句跟上她,两人看起来和和气气地回了西宫。
到了宫里,天已经擦黑了,朱棣不知道如何自处,坐在那里看着已经被她整理好了的棋盘,用手拨弄着棋子。
“你……还念着他吗?”
朱棣在心里纠结了快一个月,本想把那天无意听到的话当做耳旁风烂在肚子里,不知是不是少年意气,终究忍不住追问。
“殿下……”
徐妙心知道他的意思。
“是,我知道你从小跟他要好,那天无意听了你和英娘说话我就知道了,他既要离开就该走的干干净净,何苦要去招你,还害你大病一场。”
“……昨日之日不可留,殿下别再提了。”
徐妙心不愿再想。
“我会一心侍奉殿下的。”
妙心这句突兀的话令朱棣浑身都不自在,险些喷出一口茶来,不过他不忍心再去招惹她,只是继续呷了口茶。
“你……你从前可没这么客气。”
眼见天刚黑,朱棣叹了口气,他并无睡意,试探着对妙心说:“咱们再来一局?这次我输了就答应你一个要求,你输了,咱们就各自歇息去怎样?”
朱棣像个孩童一般幼稚地跟她商量着游戏规则,妙心只是点点头。
朱棣与她下了数十步,就被妙心吃杀的无路可退,他惊讶无比地调侃她说:
“你可算个棋秀才了。”
“殿下,承让了,我向来棋艺不精。”
徐妙心低头收拾着棋子,无论胜负在她眼中似乎都是一场游戏,她波澜不惊的眼眸中让朱棣看不到一丝热情,也看不到一丝怨念,她仿佛就是大雄宝殿里的菩萨,任其中的善男信女如何喜怒贪嗔痴地向她祷告,她永远宝相端庄。
“嗯……说吧,什么要求?”
朱棣带着有些期待的眼神,扬眉望着她。
“殿下,我没什么要求,你早歇息,想必今日该跑累了。”
妙心的话也像绵里藏针,尽管她低着头,看上去依旧是波澜不惊的样子。
朱棣忆起今天的种种还是有些追悔,毕竟是自己贸然离宫,且徐妙心的平静更激起了他的愧疚。
“我……今天,对不起了。”
不知道为什么,朱棣明明觉得自己憋屈的不得了,却第二次对她说了对不起。
徐妙心没有什么和他理论的心情,也没有责怪他的意思,只帮他把棋子整理好了,正要收起棋盘时,突然停下了。
她在棋盘镂空底子的角落里,看见了遗失已久的那个熟悉的荷包,她一伸手将荷包拿出仔细端详,仿佛故友重逢一般。
朱棣见状,凭直觉问道:“你是不是……”
妙心成婚以来,这才第一次认真地望着朱棣,仔细打量着他的面庞,颀长挺拔的身形,笔挺如削的鼻梁,最让人难忘的是那精神凌厉的双眸……那天她跑的太匆忙,甚至没有正眼瞧他,只记得那两个少年很像,只是一个轻佻一个稳重。
朱棣记得那个穿着门僮衣服的姑娘,她有着白里透红的面庞和温柔与坚毅并存的眼神,其实那日拜访徐达时,朱棣就隐隐坚定了信念,就是她不会错。
“是你!”
二人一齐脱口而出,继而是一阵沉默,但这对朱棣来说无疑是意料中的惊喜。
回忆起那天的经历,妙心攥着荷包又陷入沉思,她没有多讲这荷包为何而绣,但朱棣也已猜到大半,二人都心照不宣。
“诶别……”
朱棣刚要拦下,妙心已经无意拆开荷包,看见了那张“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还有那句朱棣写的歪话——
“燕是燕王的燕”
徐妙心忍住了没有大笑出来,她咳嗽一声将荷包收好递给他:
“看来这荷包和殿下有缘,那就……放在殿下这儿吧。”
妙心起身要回自己寝殿,朱棣还不知所措地坐在原地,手中是刚接过的荷包,他用拇指在双燕上一圈一圈画着,就这样看着徐妙心又“飞走”了。
徐妙心走到朱棣的殿门口,见门外远处站了几个小宦,靠近门边还有两个宫女。
她站在那里迟疑了片刻,还是退回来了,不知多少流言蜚语,宫闱秘事,正是从这些耳目那里传出的,再说今日才在帝后那里圆了场……
朱棣看她又回来了,心中暗喜,站起来迎上去——
“怎么了?”
“殿下,你刚问我有何要求……我,我今夜能在你这儿睡下吗?”
朱棣可不觉得这需要商量。
内侍服侍二人一番洗漱,下人已铺好了一床被子,几个宫女伺候着徐妙心,脱到了还剩最外的褂子时,她便让宫女离去,转身上了床。
此时不到二月,天还冷,宫人早已放了汤婆子在床上,还算暖和。
朱棣原本见她已经躺好,也要径直躺下,最终却只是替她掖好了被角。
他看得出来,徐妙心虽然没有丝毫抗拒地躺在那里,可她神情依然拘谨异常,甚至蹙眉闭目。
朱棣不愿意眼前只是个任由自己牵丝而戏的偶人,更不愿强迫她。
“妙心,你好好休息。”
徐妙心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他,误以为他又要去做什么。抬起眼睫,却见朱棣安然地凝望着自己。
“殿下?”
朱棣借着月色,面前的徐妙心像一尊娇媚精致的卧菩萨。
其实他不自知的是,克制正源于珍视。
“我去书房睡,那儿的罗汉床倒也舒坦。”
只见徐妙心还未叫住他,朱棣已经转身走了出去。
暮色四合,整个金陵城已经在睡梦里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朱棣仍辗转反侧。
不一会儿,他却隐隐听见徐妙心此刻突然像是梦魇,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可怖的情形,颤抖着开始呓语,她呢喃着:
“我不……不………”
第10章·多情应笑我[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