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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家主[2/2页]

少主不虞 白玉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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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楚敛心中恐惧,回头怒视他道:“你……”
      “怎么,恼羞成怒了,楚少主。”楚宁憬一字一顿,莫不讥诮。
      “楚虞,你竟然没有死。”楚敛费尽力气,只喊出这一句,在这清凉的时候,已是冷汗津津。
      “嗯,是呀,死里逃生。”楚虞声调轻松,没有一点憎恨的意思。
      “楚家的家主,是你,还是他?”楚敛此刻如同一个愚蠢的老鼠,问着同样愚蠢的问题。
      没等他们回答,楚敛又醒悟过来,唇角动了动,道:“不管是谁,在这背后,应是少不了兄长的运筹帷幄吧。”
      以前是她唤他为兄长,现在是楚宁憬,真心实意的仰慕敬佩他。
      女人若生的像男人,多半偏向英气,而男人若是生了女人的相貌,便是极好看的了。
      楚敛的相貌多像了她的亲生父亲,冷清的眉眼,很有些细腻精致的样子,长眉入鬓,却是薄唇,也薄情。
      这样的皮相,天生的让人爱惜。
      楚虞笑了笑,说:“十一,看到我,你不高兴吗?”
      半晌只这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尽可令她溃不成军。
      至于楚宁憬,可比当初厉害多了,秉承了楚虞的舌灿莲花,杀人不见血。
      楚敛瞧着他们一行人的行装,真心实意地佩服道:“兄长,你比我厉害。”
      楚虞垂眸含笑,似乎这世间的纷纷扰扰与他毫无关系。
      楚宁憬冷冷笑道:“想当初,楚少主的气焰,也是何等的不可一世。”
      “兄长今日出现在我面前,是想要做什么?”楚敛抬首冷然问道。
      “冤冤相报何时了,清微,我只想救你。”楚虞一贯的清雅风流,说出的话也是温和怜悯的。
      “我已是坠入深渊之人,何必救我。”楚敛似笑非笑,觉得自己挺有自知之明的,楚虞与她之间,仅仅一个楚肆就是不可逾越的鸿沟。
      楚宁憬瞪了楚敛一眼,咬了咬牙,冷声道:“长兄你看看这个人,满身戾气血腥,这样的人,哪里值得兄长你花费这么大的心力。”
      楚敛的衣裳早已血污满身浸染,她缓缓站了起来,抬手掀掉了银箔,在这两个人面前,她也无需遮遮掩掩了,反而心虚。
      “你这个弑父之人。”
      这个称呼令楚敛心神一震,她怎么可能是弑父的人。
      楚敛矢口否决道:“他并非我父。”
      “怎么不是,你以为父亲是什么,是血缘,还是抚养,楚少主,你别忘了,在此前的十几年,他都是你的父亲。”
      “这可不是你一字半句,就可以否认的。”
      楚敛明知道楚宁憬是在激她,依旧忍不住心潮血涌,她的确把楚肆真真正正的当作了十多年的父亲,从心理上来说,她就是弑父。
      “你除了血缘,有什么不是楚家的?”
      楚宁憬问的话,她却抬眼看向楚虞,那个容色平淡,目光如水的男人,这些话,应是他教给楚宁憬的罢,真真正中命门。
      除了这一身骨血,什么不是楚家给的,她拥有的一切都是楚家的。
      她此刻像是一个狼狈的,被揭穿一切虚伪面具的阶下囚,所有不堪的心思呈现出来,她那些苍白而无力的诡辩之词,在楚虞面前不堪一击。
      拙劣而粗糙的面具,被一层层的揭下来,她就是如此的可悲。
      她竟然还在妄想着什么。
      “你永远不可能脱离的身份。”
      楚敛很可怜的说:“兄长,我是真不想啊。”这不想要这一身沾染楚氏的东西。
      一字一句,皆是痴心妄想。
      楚虞悠悠的踱步到亭子里坐了下来,慢慢的从悬在袖上的墨绿锦袋里摸出几颗龙眼来,大夫说龙眼补气养血,他细长的手指慢条斯理地剥开果皮,露出里面饱满的果肉,入口果肉鲜嫩多汁,甜津津的。
      这两年来,他也并不好过,楚敛比起当年的楚肆不遑多让,他吃了许多苦,幸而楚宁憬是个可造之才。
      楚敛盯着他手里圆滚滚的龙眼,被剥去果壳,她目光顺着他的手臂,落在他清俊如昔的白皙面容上,那个江南岸的锦绣公子,也沾染了北地的风霜,
      “你看,你就是不信我的,十一,你的仇家太多,你还记得贺家吗,应该说是……楚若嫣的情郎。”楚虞轻描淡写的,他凉凉的叹息了一声,脸上带着粲然的笑容。
      “记得。”不用他再多说了,楚敛也明白了,颓然道:“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活着,自然就是吃饭活着。”楚虞懒洋洋的,他真是不喜欢北地,夏日里有些热,比不得他们江陵舒适,柳荫山川,城内绕河。
      楚敛袖手提剑,道:“兄长,你真不该这样逼我。”
      楚敛的身法他一见即识,世女子多习轻盈之法,只楚敛因着身份,出手便见杀招,此刻楚虞应对从容,丝毫不见生疏之状。
      “十一,你总觉得自己委屈,为何不想想,为何偏偏就只委屈你呢?”楚虞气定神闲,雨丝飘落在他的衣袖上,楚宁憬让侍从拿了伞来遮挡。
      “兄长,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我不这样,你们怎么对我放下防备呢。”楚敛停下了攻势,见到楚虞的“死而复生”令她愕然,又不急着动手了。
      “兄长,所有人都是这样,你做一个君子,有什么意义?”
      楚虞掀起眼帘,看着她,说:“我不愿意。”
      我不愿意。
      楚敛呼吸噤了噤,只简简单单四个字,因为不愿意,所以不接受。
      这是什么样的话呢,他只这四个字,拒绝了所有的阴谋诡计。
      半晌,她垂下眼帘,随即颓然苦笑道:“兄长,我永远也不如你。”
      “你不必比过我,你我本是不一样的。”楚虞眉心松展,并不在意,就像他当初明明发现了楚敛模仿他的一举一动,却只是笑问一句,并不再理会。
      她害怕什么的时候,就去消灭所害怕的,楚虞呢,他坦然的面对着,他选择不接受这恶毒的馈赠。
      楚敛忽而眼帘垂下,手指抚了抚衣袖,清泠低沉道:“兄长,你想不想知道,父亲他是如何败在我的剑下的?”
      “如何?”楚虞拧眉,薄唇微微泛白。
      “本来我是招架不住的,毕生所学,到底比不过啊,最后一剑,名为担风袖月。”楚敛轻描淡写的说出最后几个字,足以令楚虞心神颤栗。
      “竟是如此。”楚虞大失惊色,赫然怔语,当即气血上涌,面上一直以来的淡然终于破裂。
      楚敛见状,十分满意的点点头,继续说:“没错,就是兄长你少年时最擅长的一招,我处处模仿你,以至于他把我当成了楚文嘉。”
      其实楚敛自己也说不清,楚肆最后把她当成了谁,是她神情相似的长子楚文嘉,还是容貌如出一辙的薛敬轶。
      楚虞叹息了一声,凉薄道:“十一,你以为我不想杀你吗,铸剑山庄之中,死在你手下的,皆是我血骨相连的亲人,他们的死我铭记于心,我愧疚难当。”
      楚虞的眸子凉薄,他的冷语如同撕开两人当初温柔的日月光阴,他们也曾是亭中月下把酒言欢的挚爱手足,即使心生嫌隙,那时候也觉得是一个姓氏的兄弟,不生端倪。
      “即使父亲对你不住,可他依旧是我的父亲,杀父之仇,不共戴天,这些应该也是你想过的。”楚虞显然也经历了很复杂的一段斗争。
      楚敛默然不语,最后听见楚虞问道:“你还有何遗言吗?”
      “兄长,我还能说什么,话说到这个份上,你我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
      楚敛仰起头,看着他唇角扯了扯,她当然是不愿意的,听到楚虞最后一句,恍然了一瞬。
      楚敛手指摩挲着剑柄,微笑着调侃道:“到底是兄长比我厚道讲究。”她可不会给人留废话的余地。
      “你唤我兄长,到底意欲为何?”楚虞盯着她,唇角抿平淡淡的问她。
      楚敛怔了怔,没想到他突然问到这个,轻言道:“自然是兄长了,一日兄长,终身皆是兄长。”
      楚虞突然低下头,露出淡然的笑,无奈的说:“我的手上,从来没有沾过一滴血。”
      白皙温暖的掌心,修长纤细的手指,指腹的茧子也只是为了弹琴抚笛,他的温柔从来不是伪装,白衣清袖,他是名动天下的白玉公子,也许令人扼腕,但绝不会令人失望难过。
      只此短短一句,楚敛满盘皆输。
      “不,兄长,难道我就要去沾染那些血腥和耻辱吗,我何曾不想,我也想日日琴棋书画诗酒茶,我不甘心。”楚敛咬牙勉力道,心中恨恨,果然不愧是口齿伶俐,深谙人心的兄长。
      “你在楚家受了委屈,我知道,三年前,我说不想死,我想活着,便在这人世间多停留了三年。
      今天,你大可取了我的性命去,为兄毫无怨言。”楚虞缓缓抬起头,他淡淡的,像是一倾泉水。
      楚敛面色古怪起来,扭了拧唇角,阴阳怪气的问道:“兄长,你想活着,是因为齐氏吗,别是贪生怕死吧?”
      楚虞与从前太不一样,不是从前的对命运的不甘示弱,而是单纯的为了一个人,想要活下去。
      楚虞闻言看向楚敛,那张脸上带着迷惑不解,她竟然是不能理解,齐柔对他来说如此重要。
      “十一,你该长大了,总有一日,你会知道什么是心甘情愿的落寞。“他们都是不甘心的人,现在楚虞亲口告诉她,他愿意为了另一个女子,平淡的活下去。
      “我记得兄长你说,与其平庸的活着,你宁愿……”楚敛牢牢的记得他曾经的言语,难以忘怀。
      楚虞蓦然打断了她的话:“时过境迁,白云苍狗,这是什么人都逃不过的,待日后,你会遇到这样一个人,他足以改变你的一切。”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楚敛,眉梢眼角的阴森冷漠,她本应是面貌秀致昳丽的女子,此生还能有所不同吗?
      “既然如此,兄长,恕不远送。”楚敛突然变回了从前恭敬温雅,笑容可掬的楚少主一般。
      待楚敛离开后,楚宁憬才心有余悸地对楚虞说:“兄长,你快吓死我了。”
      “我早知道会如何。”楚虞唇角含笑,说的漫不经心,轻飘飘的丢下一句,随即扶着侍从的手上了马车。
      徒留楚宁憬目瞪口呆,他站在马车下迟迟未动,楚虞坐在马车里,掀开了车帘,笑意温和道:“还不快走,难道还要等长令使大人反悔吗?”
      “是,兄长,这就走。”楚宁憬匆匆上了马车,他本以为是长兄真的会与楚敛厮杀。
      楚宁憬唯有在楚虞面前才会露出孩子的傻气,进了车厢后,急忙凑到楚虞的身边,挠了挠头道:“这是,不战而屈人之兵吗?”
      “不,这不是,我只是太了解他了。”楚虞摇了摇头,面色淡淡,如是说。
      清风飒飒,翘首观云,缠绵而忧愁的林间溪雨,碧空飞过传信的青鸟,木槿花一簇簇的盛开,山林青翠。
      绿衣的公子落落寡合,一如既往地君子如玉,风度翩然,他的眼中是稍纵即逝的忧郁与温柔。
      唯一的可以怀念的岁月,也被他们一手撕碎了,不可再回首。
      楚敛回来后,深觉自己这事是做错了的,说:“殿下,我不知对错啊。”
      “你本也不是什么正义之士,何必这么多负担,日后总还是有见面的机会。”左辞看了一眼楚敛,草草安抚了两句,心道,到底是做兄长的更厉害一些。
      他日,可别与他们为敌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他生了惜才之心。
      萧凤岐这些日子在他面前没少阐述对楚虞的敬佩,看来不是无稽之谈,现在再去却已经晚了。
      轻裘缓带,从容不迫,不过是寥寥数语,便将不可一世的少令使大人击的节节败退,终是一败涂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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