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的镖局为了顺利少见血,和盗匪其实都是有些交情的,有些对应的暗话。
那董天,一路而来分明都懂得,却似乎是在忌惮什么,不说暗语,说打就打。
“兴许只不过是少年年轻气盛呢。”左辞淡笑一声,显然不以为意。
“这……”宋凌哑然。
那楚少主不过十六七的年纪,他也是从这个年纪过来的。这个年纪,尤其是身怀武功都是心高气傲,年少轻狂的,陡然遇见这种狂徒挑衅,自然是急不可待的要收拾他们,血气方刚的。
“咱们毕竟是老主顾,你且放心将镖托给他们。”左辞摇头笑了笑,将半杯残茶泼出窗外黄葛树下。
“是,属下知道了。”
左辞修长白皙的手指握着紫砂杯,眉眼轩扬,负手而立,透出与假扮辛言时,截然不同的冷峻威仪。
宋凌看着他又笑了笑,大人一直都是这样,无论遇到什么事,格外冷静,宠辱不惊。
其实这样,也让追随他的人很安心。
他又淡淡道:“这次托人身镖,让他们光明正大的走,走水路,越快越好。”宋凌低声应下。
无论是面对朝中的尔虞我诈,还是疆场上的身陷绝境,或者是接到先帝驾崩的消息,不眠不休数日,夙夜千里后,却面对的是宫墙上的暗箭围杀。
大人总是这样的镇定从容,冷静如斯的神情,一路披荆斩棘而来,仿佛什么都不值得惧怕了。
清溪小筑里,庭院洒扫洁净,两三株海棠树亭亭玉立,楚虞靠坐在小池塘前的青竹藤椅上,闲情雅致,怡然自得。楚敛来时,他手中才放下药盏,眉头轻皱,转头看见来人又极快的舒展开。
“兄长,身体可好些了?”楚敛几步过来,看见祀衣手中托盘上的白瓷莲花小碗里,只有一点浅浅的棕色药渍。
楚敛回来的时候,就有人来送过消息了,楚虞点了点头,温言道:“嗯,这次的大夫很不错,喝了这药后感觉舒服了不少。”
“十一,尝尝新送来的蜜饯青梅脯。”
楚虞自己不吃,先推过来给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注意到楚敛爱吃甜食的。笑眯眯的看着楚敛,和小时候楚老夫人哄他的神情一模一样,这分明是给他喝药后驱除苦味的。
楚敛从善如流的拈了一颗放进嘴里,酸甜可口,嘴里含糊道:“我也陪兄长钓一会鱼,玉啄,去给本少主拿了渔具来。”
“哎,是。”玉啄马上就搬来了小杌子,请楚敛坐下,又去拿鱼竿鱼饵等物来,在鱼钩上穿上鱼饵。
“唉,赶了这么多天的路,真不知什么时候能得闲。”楚敛舒展了一下双臂,叹息道。
楚虞闻言蹙了蹙眉,抬头道:“怎么,不在这里多留几日?”
楚敛点点头道:“嗯,兄长也知道,山庄这边事物繁杂,明日还有事和父亲当面说,所以要回一趟铸剑山庄去。”
父亲是不大愿意兄长知道这些的,但身为楚家的嫡长子又不可能太过天真,只是隐隐约约透露过一些,依照楚虞的聪明,自然就会想明白的。
果然,楚虞听了淡淡一笑,没有再追问下去,楚敛口风很紧,身边带出来的人也一样。
他问:“父亲很器重你,十一,你这样高兴吗?”
楚敛微微一怔,随即嘴角带起一丝浅笑,目光落在池子里的鱼上,缓缓道:
“实说的话,我很高兴可以做这些事,也许在兄长看来这些事情是没有道理,没有感情,可它对我来说却很重要。”
楚敛同他一道坐在池边,天清云淡,接过一杆鱼竿坐在小杌子上,放上鱼饵落进池子里,水面映着杨柳依依,不时有胖胖的鱼儿游过,绕着柳枝转一转。
“有些事情对兄长来说没有意义,于我而言却至关重要,我自有我的雄心壮志,便是不成,也不会后悔。”
楚敛的声音平淡如水,不紧不慢,低垂着眼帘,但却格外透出一股威严来。
她不愿一事无成,此时的野心不再只是守住这个少主的位子,她要让父亲对她刮目相看。
“你高兴,就好。”楚虞静了静,又道:“便是不成,兄长也是在的。”
楚敛微微一笑,看见楚虞的鱼竿动了动,指着颤动的鱼竿,说:“今天晚上的菜来了,养得这么肥,红烧很不错。”
祀衣一看楚虞要点头,就急忙说:“少主,大夫叮嘱过说让大公子吃些清淡的。”
楚虞看着他无奈的苦笑一下,他自己是不挑食的,只不过那些大夫每次来药方没怎么变,倒是需忌口的东西,一次比一次多。
楚敛放下鱼竿,听了祀衣的话,笑说:“那就吩咐厨房烧了做鱼汤吧!”
看来是非得要吃这鱼不可了,楚虞笑着点点头说:“去吧。”
祀衣一手提起鱼篓往厨房去,走出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轻朗的笑声,他一回头,就看见少主站起来,手搭在公子的肩头,两人不知说起了什么,素来忧郁的公子此时此刻一脸笑意。
他很少见到公子这样轻快又肆无忌惮的笑容,微微仰着头看向他的嫡亲弟弟,白皙的脸上带了红润,眼睛里带了光芒。
祀衣想,公子这样,真好。
午饭就摆在了清溪小筑的临水小榭里,都是些清淡的菜式,祀衣和玉啄扶着楚虞坐到了石桌前,白底荷花瓷凳上垫了素缎软垫。
两人面对面而坐,让人开了一坛荔枝酒,小酌两盏淡酒,楚虞不可多饮,楚敛酒量不佳,倒也能喝到一块去。
釉彩青花绿竹盅里盛着奶白鱼汤,浓香扑鼻,鱼汤鲜香。
“仍在水中游,只是已成汤,兄长,你这池子里的可鱼挺肥的。”白瓷海棠碗里盛了浓香四溢的鱼汤,侍女分别端到两人面前。
“鱼食足了,闲适安乐,自然也就肥了。”
楚虞又眸光一闪,问道:“不过十一,你可知这是条什么鱼?”
楚敛喝了一口鱼汤,咂咂嘴里的鲜味,看着楚虞的脸色问道:“难道这不是鲤鱼?”
楚虞嘴角抽了抽,没说话,依旧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嗯,莫不成是鲈鱼还是草鱼?”
楚虞阴测测的一笑,说:“你再猜猜。”
楚敛有点毛骨悚然,觑了他一眼,猜测道:“难道还是鲫鱼?”
楚虞放弃了,无奈道:“算了,看来不计是什么鱼吃到你的嘴里,和鲤鱼草鱼都没什么区别,真是暴殄天物。”
楚敛筷箸尖挑起一丝鱼肉,戏谑道:“不过都是鱼罢了,会有什么区别,对,顶多是刺多刺少,肉多肉少。”
楚虞摇头晃脑的,像极了楚敛幼年学堂里见过的老学儒,带着一点痛心,滔滔不绝道:
“十一,你看到的是一个池子,是一群鱼,可同时你也要看到,这些鱼可以做的又不一样,再如何相似,这细微处的差别,造就的是两种不同的……”
“兄长!”楚敛及时打断了兄长长篇大论,无奈苦笑道:“好好,兄长,十一日后万万再不敢小觑它们了,请喝汤。”
……
50.鱼汤[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