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两日失去挚友发妻,难怪楚肆每年到这两日心绪都不大好。
“父亲究竟有什么事,非得要吩咐你去做?”
楚敛颇有几分漫不经心地说:“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二伯在外面养了个儿子,要领回来认祖归宗,继承香火。”
楚虞下意识皱了皱眉,外室这种事本就不合礼法,可楚二爷膝下无子,就又另当别论了,他们这样的门第虽说没有那些书香世家门风严谨,但也是不提倡此事的。
“二伯此事不妥。”楚虞蹙了蹙眉,不赞同道,西楚目前连庶出都没有,更何况一个外室子了,说出去简直是丢人。
“情理法这三个字,终究是人情居上,理法靠后,二伯膝下无子,就是礼法也不能绝人之后吧。”
归根结底,还是二夫人没有生下儿子继承香火,至于楚二爷从十几年前就开始动心思,养外室这件事也就显得不重要了。
见楚敛面带倦色,楚虞自然不会多加打扰,识趣的说了一声告退就离开了。
“少主,三公子来了。”
楚钰剑最近可谓是春风得意,不仅与秦川相交甚欢,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已经通过秦川这条路子,两人本着互惠互利,将生意往北地长安延伸。
他一进来就是一脸的喜气洋洋,对楚敛拱手行礼,等楚敛请他坐下之后,才说来意:“大寿已经过了,皎月楼和青楼的人明日就送回去了,此事来回禀少主一声,我就办了。”
“嗯,三哥尽管去安排吧,我没有其他事。”楚敛一副委以重任的样子,不过是后续事情了,结算银两费用,再派人将他们送回去就是。
楚钰剑哈哈一笑:“好。”
暖香馆
“玉堂秋,收拾收拾,咱们明天就回皎月楼去了。”
“明天就回去了,这么快。”玉堂秋正坐在廊下出神,一时怔愣,又是只这三日,他与她之间,难道真的只有三日的缘分吗?
“咱们都在这山庄里住了一个月了,明天走已经很慢了。”
是的,他们来了这铸剑山庄一个多月,可是也仅仅只有大寿这三日,他才能看见她,才能在戏台上与她谋面。
就让他痴心妄想一回,他顾不得收拾行李,急匆匆的放下手中的包袱,就往园子外的花园去,他知道,他知道,那是她必经之路。
师兄在后面叫他:“哎,玉堂秋,你去哪?”
“我东西掉在路上了,就出去一下。”玉堂秋随便找了个理由糊弄过去。
班主远远的还叮嘱道:“出去不要乱走,速去速回。”
这样的大户人家规矩又多,主子也都是尊贵的,他们再如何是红角有脸面,也是下九流的戏子。
玉堂秋顾不得应声,只是摆摆手,他真的真的很焦急,生怕再次与她擦肩而过,再见她一面,说出来,那些话,都说出来。
楚娴每日都到花园的夕颜花架下坐坐,今日也不例外,而暗香被她吩咐去沏花茶了,一时间整个园子里静的似乎就她一个人。
“大小姐,我有话对你说。”
“玉堂秋。”身后突然出现声音,楚娴回头便吃了一惊。
天光明媚,花开正好,楚娴的眉眼也衬得珠光玉润,比起初见她时已经十分不同了。
“其实在很久之前,我就认得你。”玉堂秋语出惊人,他不敢去看楚娴的眼睛,生怕在那双澄澈的眼中看到一丝嫌恶,自顾自地说:
“在你还是个小姑娘的时候,曾在一个风雪交加的黄昏,我还是一个乞丐,你曾施舍了我一锭银子。”
楚娴猝不及防的听到这一番话,惊讶得不能自已,看着面前在脑海中毫无记忆的人说不出话来。
“你……”
玉堂秋想着索性也豁出去了,口齿越发清楚流利:“姑娘以为,那年我连唱三日是为何,那《西厢记》《牡丹亭》《长生殿》又是唱给谁听的。
从你第一天听戏的时候,我就认出了你。在那个寒冬腊月,我快要冻死的时候,给了我一锭银子的小姑娘。”
楚娴沉着眉眼,手里却一个劲的绞着帕子,听他说起一锭银子,也在记忆中努力寻找,可这样的事她做过太多了。
玉堂秋看着她一言不发的样子叹了口气,当年的他只是个落魄潦倒的穷困少年,哪怕远远看她一眼都不能。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唱了那三日的戏。”
他眼睁睁的看着她跌入旁人怀中,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许下天长地久,他站在三尺红台上婉转吟唱,却早已泪流满面。
如今他与她站的那么近,却又那么远,即便他红遍大江南北,但他仍只是个下九流的戏子,而她却是楚家堂堂正正的嫡小姐。
家世二字,真的让人明明触手可及,却又相隔万里。
他没有足够的钱,所以只能眼睁睁看着妹妹饥饿病弱得病,最后死在了寒冷的冬天。
而在四年后的那一天,他因为没有出色的身世,而眼看着喜欢的女子入了他人怀中。
整整四年,他偶尔闲暇片刻想起那个温软的女孩子,回想起来,也是温暖如春,直到今日,他终于能站在她面前说笑自如,却依旧配不上她。
玉堂秋干脆也豁出去了,沉下声郑重道:“我知道这些话冒犯了小姐,这是我整整藏了四年的心思,句句真心实意,小姐若是恼怒,尽管可以当作没有听见,玉堂秋也甘愿无悔。”
“你这人,当真无礼。”楚娴嗔斥一声,秀眉微蹙,绯红了面皮,转身叫上侍女匆匆而去。
玉堂秋仿佛心中放下了一块巨石,这些话,整整在他的心中压抑了四年,他想,她总算是肯听他讲完这些话的,她是不是同样的,对他来说,没有遗憾了。
即便是也许他仍然没有机会,甚至更加被她所排斥讨厌,但他依旧为此争取过了。
入夜,楚娴躺在绣床上辗转反侧,清冷的月光透过秋香色的帘帐略显朦胧。她柔肠百转,那些甜言蜜语尚且还在脑海中盘旋,挥之不去。
脑袋里迷迷茫茫的想,原来,那算命的说的是真的。
只不过,她在那一天,看错了人,阴差阳错竟生生与他晚了这么多年。
算命的说,七月初七鹊桥会,亦可得佳婿。
迷迷糊糊中,她又见到了那一年的海棠,开得娇艳欲滴,戏台上那大红珠翠的戏子咿咿呀呀的唱着,眉目含情。
这一次,没有遇到莫华,她看到了那惊鸿一面的戏子。
从梦中醒来,楚娴怅然若失,她已经嫁过了人,可即便如此,楚家也不可能将女儿嫁给一个下九流的戏子。
楚家,总不是普通人家。
楚娴矛盾得蜷缩起来,看着帐子上垂下的流苏,那些风花雪月,于她而言早已应该是拒之门外,可此时此刻,她怎么还是莫名的高兴与欢喜。
下半夜又不得安宁起来,时而梦见她披挂着凤冠霞帔,要嫁给自己的意中人,一抬头却是莫华薄情寡义的面孔,一时就是她跪在祠堂前,爹爹要逐她出家门……
纵然已经从莫家和离,她知道,坊间的流言蜚语也不会少,只不过是爹爹他们锁了消息,不让她忧心罢了。
若她再下嫁于一介戏子,不仅于楚家无益,更损害家中姊妹的名声,爹爹也定然不允的,而且经过莫华此人,她已然成了惊弓之鸟,生怕这个玉堂秋也是个攀附荣华,巧言令色之辈。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她真怕呀,真怕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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