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外面玉啄俩人一个激灵,彼此互相对视一眼,而里面的人半晌才收住,她极为自负道:“若是真的有报应,我也不怕。”
清冽的酒酿入口微苦,楚敛一直不爱喝,但是有时从不喜到习惯成自然也是一个有趣的过程。
楚敛站起来,微微有些目眩,看着楚虞也有些重影恍惚,扶着桌子笑道:“只这么几杯,便站也站不稳了。”
楚虞看着她摇摇晃晃的样子着实担忧,不由道:“要不让玉啄送你回湮华楼去,在这里别着了凉。”
楚敛起身走向一旁的花梨木宽榻,摆手醉意微醺道:“不用了,我在这里歇一歇就好。”倒也不是头晕脑胀,她喝过酒后就是困得厉害。
“唉,太累了。”楚敛唇间轻轻溢出一声长叹,也不知在说什么太累,随后径自倒在宽榻上,枕袖而眠。
不多时人便睡得沉了,发出轻微的声息,楚虞见状笑了笑,强自撑起身来,从身边扯出一条毯子来,盖在楚敛的身上,悉心掖好边角。
“十一。”楚虞指背轻轻抚过她的面颊,轻叹一声,白皙冰凉,他许久不曾见过这银箔之下的面容,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样子。
楚虞缓缓向后倾去,靠在了楚敛身边,闭目小憩。
渐渐月移中天,树影婆娑,楚虞却想着方才那些对话,神情复杂。
“兄长。”楚敛坐起来,才发现身上盖着一张软绒薄毯,楚虞坐在扶栏处不知在想什么,外面已经是桂魄东升,初更鼓响。
她揉着额头问:“我怎么在这?”
“方才你喝醉了,便在这里歇息了。”
“呃,都醉糊涂了,十一不胜酒力,就先回去了。”楚敛起身披上外袍,缓缓走出去,头顶之上是灿烂星辉,银白色冷霜从少年的肩头滑落。
楚虞遥遥看着她的背影,他们之间的距离,似乎越来越遥远了。
兄弟们一日比一日年纪大了起来,私心杂念也比少时只增不减,楚敛一心对他的友爱,和对父亲的恭顺尊敬,还有山庄里其他人的日渐温和,这一切,令他在恐慌中又安定下来。
“少主,这么早就回来了?”湘帘见她满身酒气迎上来,吩咐人下去煮解酒汤,转身沏了一杯杭白菊花茶递给少主,随后就听楚敛问起慕清明。
“清明呢?”
湘帘停下手中的活计,眉眼婉然,回道:“慕侍卫说是去见姜师父了,会晚一点回来。”
姜笺算是铸剑山庄的清客,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自然也备受尊崇,慕清明进了铸剑山庄后便拜姜笺为师,可幸她天赋不错,姜笺也十分喜欢这个徒弟。
湘帘在白玉熏炉中撒了一把百濯香,盖上盖子就轻轻的退出去了,楚敛躺在高床软枕中却睡不着了,今日楚虞与她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许是没什么意思的,是她多疑了罢。
翌日,湮华楼。
等楚敛宿醉醒来时,已经是天光大亮,湮华楼依旧还是静悄悄的,湖色的帘帐隐隐绰绰透出窗外疏淡的花枝树影来,她揉着眉心坐起来想,都这么晚了。
她扬声道:“来人。”
“少主,您醒了。”湘帘进来道,身后侍女端着洗漱器具,动作行云流水。
“什么时辰了?”
湘帘答道:“已经是近晌午了。”
“怎么不叫我,这么重要的日子。”楚敛有些恼火的揉着太阳穴,老祖宗的大寿她身为少主不出席,怕是背后会被人骂死了。等她穿好衣服从屏风后出来,面上已经覆上了薄薄的银箔。
“少主放心,家主一早派人来说过了,吩咐我们少主昨夜辛苦,今日不必出席也可,铸剑山庄不讲究这些虚礼。”湘帘笑盈盈的递上一杯清茶给楚敛漱口。
“还有别的事吗?”楚敛一边对镜整理衣领,滑腻细软的立领绸衣,遮住了白皙的颈项,一边问道。
楚肆破天荒的关心她一次,这倒是十分的不容易。
湘帘又接着道:“还有,家主叫少主醒来后去苍梧堂一趟。”
苍梧堂的侧堂是楚肆日常起居休憩的地方,闲花流水,抄手游廊连接着苍梧堂正厅,楚敛走过去看见下人守在此处,抬了抬手,慕清明过去问道:“这里有人?”
“禀少主,老夫人和二公子在这里。”
楚敛站在湘妃竹帘外,听见楚虞和楚老夫人在说话的声音,楚虞在人前,一直都是温润如玉的君子风姿,可到了老祖宗面前,他就成了个孩子。
“祖母,我不去,也不想。”楚虞声音里透出来的不情愿,也不知是什么事。
只听老祖宗道:“你爹是我的小儿子,你却是我的长孙,你们父子两个呀,你和你爹都一样,都是心高气傲,不肯低就的。”
当年楚肆娶了季晗,就是心高气傲,而季晗也是个有心气的,两个人置起气来,可到了外人面前又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姜还是老的辣,老祖宗多少年了,这点猫腻还看不清吗。
“可你愿不愿意是一回事,缘分又是一回事,月老的红线缠上了,一辈子也要这么过下去。”
楚老夫人额上勒着楚娴亲手做的镶玉抹额,楚虞和老祖宗一同坐在罗汉床上,背后靠着老太太的靠枕,玉啄站在旁边奉茶。
楚肆和楚虞父子两个,的确很像。据闻楚肆年轻时也是名动江南的文锦公子,而现如今楚虞也是因为文采而扬名的。
面对楚老夫人哄小孩一样哄他,楚虞反而有些不习惯,在老人家心里,无论他长多么大,还是那个可怜的孙子。
楚老夫人在楚虞小时候没少抱他,老人家都是疼爱孩子的。
说起来,小的时候,倒是楚敛一直在苍梧堂跟着楚肆身边,待到五岁的时候,后来被送去剑宗长大。
而那时候,楚肆大概是担心楚虞没有娘亲照料,下人照顾不周,便将长子送到了楚老夫人的院子里,由老夫人亲自照顾,老夫人有这么一个乖巧的孩子承欢膝下,自然也是喜爱无比。
也是因此,幼年的楚虞和楚敛很少有机会聚在一起。
楚老夫人年纪虽大,但牙口不错,嘎吱嘎吱的吃起来这些坚果香得很。她拈起一块梅子姜塞到楚虞嘴里,像他小时候一样,楚虞张口吃了。
“你想想,人这辈子为了什么,求的是什么,你呀,小小年纪,就心思太重。人生在世,不过是衣食住行,你看看,你哪一样不齐全,哪一样不好,你爹会对你不好吗。”
就是楚敛也不得不点头,楚老夫人说的这几句话的确很实在,就是不知道楚虞自己的心思如何了,他一般都是听劝的。
“我不进去了。”楚敛径自绕过槅间,直接去了苍梧堂见楚肆。
“听你爹的话,我看过那个云家姑娘……”
楚老夫人苍老的声音在她耳畔渐弱。
35.饮酒[2/2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