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教九流皆有,许多人坐在一起窃窃私语,不时又高声阔论,义气愤膺,不时还互相很有同感的样子。
“叶繁,去打听一下,他们都在说什么?”
叶繁便拽了一个小二问道:“小二哥,这城里怎么回事,议论纷纷的在说什么?”
“客官一看就才来江陵的吧,不知道我们这城里的大事。”
小二很热情,对于这种话题很热衷,一边将客人迎进来,一边神秘兮兮的说着:“几日前,柳家大公子被人杀死在自家阁楼上,死因是脖子上插着一支白玉兰簪,人们都说是被柳大公子糟蹋过的女子来寻仇了。”
这死的柳大公子是当今柳首辅的长孙,谁又敢随意议论,但这种斯文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整个江陵城之内都在传闻柳家大公子在自家被杀害的消息,听说凶器是一根白玉兰花簪。许多人说是被艳鬼所害,要知这柳大公子平日素来风流,可是欠下不少风流债。
叶繁以目光询问楚敛,怎么会想到用一根簪子杀人,是故意以流言掩饰事实吗?
楚敛淡淡道:“阴差阳错了。”
她当时只是随手拾起桌子上的一根簪子甩了过去,当即一簪致命,没想到就这么阴差阳错的遮掩了自己的踪迹,还造就了这么多的谣传。
“也是他自己作恶多端,因果报应。”叶繁冷笑一声,他冲掌柜的一晃手中的玉牌,那掌柜的笑容可掬,态度里多了些恭敬。
“客官楼上请。”小二高唱一声,引二人上楼去。
房间内有一面三扇的松柏梅兰纹屏风,楚敛旋身坐到屏风后面的塌上,榻后是一扇大开的窗子,能看到院子里的竹林,伸出手去还能拈到几片竹叶。
楚敛开始煮茶,这里的茶具都是常年备好的,茶叶也是上好的,也都是楚敛用熟的,很快就氤氲起醇香的茶香。
叶繁从塌上的暗匣里拿出一张□□,楚敛接了过来,亲手给他细细戴上,完全变成了一张普通人的面貌,没有任何特点,看起来没有一丝破绽为止。
“来尝尝这茶。”楚敛将手中的茶杯斟满,然后推了过来给叶繁。
突然有人敲门,叶繁与楚敛对视一眼,楚敛点点头,叶繁随即走出屏风去开了门。
“在下杜水。”
楚敛没想到雇主竟然是这个昨晚就见过面的杜水,那柔细的嗓音尤为独特,她透过屏风缝隙看过去,果然就是那个杜水。
外面的叶繁也有些惊讶,随即掩饰了讶然之色,面色平和道:“咳,公子请坐,东西可带来了?”
“带来了。”
叶繁点点头,突然问道:“看公子似与那人有深仇大恨一般?”屏风内的楚敛嘴角微抽,这不是废话,没有深仇大恨谁会平白无故去招惹做他们这些事的人。
“都是报应,这种人死有余辜。”杜水恨恨道,满目苍凉之感,才将曾经过往细细道来。
杜水与妹妹玉簪本的是城中皎月楼的戏子,他的扮相是白素贞,而妹妹是青蛇。
却不知何时柳丰看上了妹妹玉簪,故作假仁假义路上与他妹妹偶遇,玉簪见他并不害人之意,便应了他的请求去闻月楼赴宴,不想仅仅喝了一杯茶便被迷昏,糊里糊涂被柳丰辱了清白。
玉簪醒来,而后他便说因爱慕玉簪许久,才行此手段,来日定将对玉簪负责,他们便也信了,不信也没办法,他们只是升斗小民,哪里斗得过柳家大公子。
哪里想到此人竟是个斯文败类,那些花言巧语,只是为了摆脱他们的推脱之词。
因过了许多日子还不见柳丰上门提亲,杜水便亲自去找柳丰,没想到柳丰不仅不认账,还让人打了他一顿,又让人在市井散播谣言,侮辱玉簪的名声,以至于流言四起,最后生生逼得玉簪上吊自尽。
此事对于柳丰来说不过一夜风流,拿了钱就能摆平,却要了他妹妹一生的性命。
柳丰亦风流,风流亦丰柳。
劝君莫借风流债,借得快来还的快。
说完这些,杜水面色淡淡的,又有些忧伤,眼眶微红,他就这么一个相依为命的妹妹,还是死于非命。
“这是之前未付的报酬。”
杜水从背着的包裹里拿出一只平淡无奇的匣子,叶繁启开看了一眼,眸色暗暗,很快就点头应下,微微笑道:“公子果然诚信,日后如若再有生意尽管托付于我们。”
“没有什么人和事值得我与公子再见,已经无事了,在下先走了。”杜水微微低了头,叶繁灿然一笑,也是,想必没有人愿意与他们这一行的,见第二次面。
叶繁负手站在窗前,看着杜水恍若无事的走出明翠居,装作漫无目的样子向四周看了两眼,发觉没有人后才晃晃悠悠的走掉,慢慢消失在人群中。
叶繁才走到屏风后,看到楚敛正在低头喝茶,遂问道:“少主,需要灭口吗?”
楚敛轻拂手,放下茶杯,泯然道:“不用,他既不曾看见过你的面貌,也不会知道咱们是谁。”
楚敛打开匣子一瞧,历经无数春夏秋冬的一棵野参,关键时候有续命还魂之妙用。
“真是个好东西,回去给父亲。”
这东西是为楚虞预备的,楚肆果然疼爱长子,不惜付出一切代价,哪怕是一个可能一辈子也用不上的千年野参。
“怎么不喝茶?”
叶繁一看那茶杯还不如自己掌心大,这些精贵东西他跟着少主,也见了不少,可若让他去用却着实不行。
看楚敛这动作直摆手道:“不用了,不用了,少主,您也知道属下,什么好茶坏茶喝在属下嘴里都没啥差别,就一个味,苦。”
“茶苦没关系,心不苦就行了。”楚敛也没有客套,将茶杯又挪了回来,敛眸道。
叶繁听着着实有道理,其实他听自家少主说什么,都是有道理三个字。
叶繁看楚敛一袭白衣胜雪,端坐在竹林之畔,手指修长,娴熟的摆弄着一个精巧的紫砂茶杯,好生一位文雅风流的贵公子。
说出去,谁会相信这样的一个文弱之人,就是传的沸沸扬扬的杀人凶手,谁能相信这样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人会杀人呢。
“我记得这里有个红角,唤作玉堂秋。”楚敛走马观花,指着余音绕梁的皎月楼。
“少主说的不错。”叶繁附和道。
袅袅余音从皎月楼里传出,曲调与昨日听得一般无二,皎月楼外有每日的戏牌子,楚敛才恍然大悟,低言道:“昨晚他哼的是《牡丹亭》。”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恰三春好处无人见。”
这是昆曲,杜水似乎隐隐有几分哭腔在这戏词里,可不是,如何不能伤感,这些都是曾与妹子一遍遍演练过的戏文。
如今曲犹在,人已逝。
“少主,咱们这也算是惩恶扬善了吧?”叶繁笑呵呵的道,柳丰此人,当真死有余辜,罪有应得。
“这不是惩恶扬善,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楚敛摇摇头,若是有朝一日,让她去杀一个无辜的人,她也不会犹豫分毫。
2.薄命[2/2页]